第三章 纵马京郊
”
叶勒图趁机问:“陶兴予跟爷是什么关系?”
“唉,说来话长……”
王秋的父亲王重是陶家的长工,因追赶疯牛摔下悬崖身亡,王母受此刺激不久也抑郁离世。其时王秋才五岁,正好陶兴予在苏州为官,将他收为义子视同己出。八岁那年,飘门前辈“千爪鱼”任宏看中王秋的天赋,提出收他为徒,亲戚们一致反对,又是陶兴予拍板支持,认为未必非在读书入仕的道上挤破头,从而造就了飘门的一朵奇葩。
陶兴予被关入京城天牢的那天,王秋正泛着一叶扁舟在太湖里采菱。时值夏秋之交,菱角开端长成,壳儿并不硬,只须用竹竿把菱叶翻过来,一张叶子下躲闪着四五只菱角,轻轻一剥,雪白甜嫩的菱肉便化为清香进了肚。远处则是成群结伴的江南采菱女,哼着绵软的吴歌,裤角卷到膝盖露出嫩藕般的小腿,如燕子般在菱叶间转来转去,不时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消息如暴风骤雨般急卷而至,王秋赶到陶兴予在苏州城的老宅时,宅院大门上已贴了封条,全家老小均戴上枷铐连夜押解进京,陶家置的良田、开的绸缎铺也悉数查封。
陶兴予是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虽然只是从四品,但负责大清王朝文员的选用,可谓重权在握,是各地督抚大员竞相巴结的对象。他家产丰厚不屑利用职权谋私利,为人老实持重,从不介入京城派系纠葛,是官场上众所周知的好人。然而这个好人一夜之间被秘密抓捕入狱,冠以各种奇怪的罪名,连京城的家眷和老家亲戚都未能幸免。
吏部右侍郎岳恺为下属打抱不平,非要执行拘捕的内务府官员说个究竟,得到理由是:陶兴予参与地下花会,做庄操纵赌盘,因为意外损失惨重,欠下巨额赌债。官员参赌聚赌是本朝嘉庆帝严令禁止的,岳恺不好再追问下去。
入狱前半个月,大概有不安的预感,陶兴予提笔给数年未联系的王秋写了封信:“……节根盘错,然余心意已决,明知不可而为之。他日若余有不测切不可进京追查,保定张盛公略加一二……”
张盛公是陶家的管家,数月前因风湿病渐重腿脚不便而告老回乡。王秋第一时间赶到保定,张宅已化为灰烬,张家大小二十六口全部被杀。王秋在废墟里搜索了四天,找到一张烧掉大半的欠账明细,上面列着陶兴予的两位债主:
欠郗大娘四千六百两白银。
欠解宗元六千三百两白银。
郗大娘是京城名媛,而解宗元却是王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正是他,使王秋三年前心灰意冷退出江湖,回到老家隐居。他是王秋的梦魇,是王秋的耻辱,是笼罩在王秋心头永远的乌云。
这样一个人牵涉到陶兴予案件,影响不想可知。新仇加旧恨,王秋岂能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