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保年间。
算来已是四、五十年前的往事了。
大概就是那阵子的事儿罢。之所以不记得事发何时,当然是因记忆不甚明了。当时的由良公房卿,还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娃儿。
记得当时两眼所见,是一片山中景色。
至于是哪座山,可就不确定了。只是不知何故,印象中该处地势似乎不低。不过,倒也不是林木苍苍的深山景色,而是片一望无际的桦木林。当时日照是强是弱虽不复记忆,但依稀记得并不是个阴暗无光的白昼。举头仰望,辽阔的天际虽不见星辰,但也不至于是一片漆黑。
或许是黄昏时分罢。
当时似乎还听见了潺潺水声,但记不得是否看见了河川,水流听来也并不湍急。如今想来,当地或许是座涌泉或湿地。
总之,印象中该处似乎是个高地上的湿地。
最不可思议的,是光。
记忆中,年幼的公房卿浑身发着光。
抱着公房卿的女人亦如是。
这倒是记得十分清楚。但这光不似油灯照明,记忆中并不耀眼。抱着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躯体所发出的,是宛如戏里的樟脑火,或飞萤尾端般朦胧的光。
公房卿记得自己被抱在女人怀中。
此女十分惨白。至于是如何个惨白法,可就难以形容了。也不记得赋予自己这种印象的,究竟是女人的脸色、还是衣装。公房卿仅表示女人浑身惨白且发着光,自己的躯体亦如是。
当时,公房卿被温柔地抱在女人纤细的臂弯里,紧抓着她帷子装束般的衣裳。手中那柔软布料的感触,至今仍能不时自记忆中唤起,但却不记得女人肌肤带有丝毫体温或气味。
在此之前的一切均不复记忆。
所有记忆均是自此突如开始。
如此经过了多少时间,印象亦十分暧昧。
后来。
有个男人现身。
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惶恐。
男人一见到女人便畏惧得直打颤,恭恭敬敬地低头跪拜。
被抱在女人怀中的公房卿,低头俯视着跪在满地泥巴中的男人。
两人说了几句话。
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记不得。
或许不该说是记不得,而是当时的公房卿还是个稚龄娃儿,听不大懂成人的话。男人虽满身泥泞,但也不敢起身,女人则是不断向他说着些什么。
唯一清楚记得的,是女人的嗓音清脆,宛如铃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
接下来。
女人将公房卿递给了男人。
男人的衣装质地干燥粗糙,带着一股麝香般的气味。
公房卿一被抱进男人怀中。
铃,刹时一阵铃声响起。
紧接着,公房卿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振翅声。
连忙转头望去。
只见一头硕大无朋的青鹭。
正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中翱翔。
鹭鸟发着磷光般的光芒——
消失在澄澈的夜空中。
男人紧紧抱着公房卿。
紧得连指头都要掐进他的肉里。
此男——
“便是由良胤房,即公房卿之父。”
剑之进说道。
“公、公房卿之父?真是出乎意料。”
这故事听来还真是含糊。
“那么,当时抱着公房卿的女人,又是何方神圣?”
这我也不知道,剑之进一脸纳闷地回答。应是母亲或奶妈罢?揔兵卫说道:
“都抱着娃儿了,还会是什么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