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然后奥右笔这么回答了:我也不晓得那是谁,好像是这本书里提到的人。……就是这样啊。”
“唔唔。”柴呻吟起来,“那么,中禅寺先生的立场是,认为罗山没有功绩罗?”
“相反。”中禅寺说,“我只是认为,世间传颂的罗山功绩不过是幻想。该注意的是别的地方。”
“哦?是哪里?”
“台面下的部分。”
“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功绩吗?”
“不是什么不为人知,只是大家都遗漏罢了。你也研究江户的话,最好留意一下,谈论江户时,现代人怎么样都会以近代的角度去诠释它。如果以这样的观点去看,例如我们称为传统的事物真的是古来的传统吗?——连这类理所当然的疑问都不会产生了。传统这个概念是近代才建立的。罗山也一样,如果透过明治以后的国家框架去审视他,是会扭曲的。”
“会扭曲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像罗山,就是把他评为让朱子学变成官学的人物,他才会显得凡庸。有时候他甚至会被贬为俗儒、被当成坏人。”
“俗儒……嗯,罗山不怎么受欢迎嘛。”
“是啊,成不了说书故事的主角。”中禅寺说,“若是依附权势立身,就会遭到后世不当地评价。荣西禅师如此,柳生亦然,像十兵卫三严就比较受欢迎对吧?”
“批评罗山是俗儒的,是中江藤树吧?藤树他非难罗山言行不一嘛。”
“这个非难颇为与众不同。”
“有名的儒学者会言行不一吗?”
我插口道,柴嘟起嘴唇,否定地“唔唔”了两声。
“罗山的立场是排佛——排斥佛教,但侍奉家康的时候,因为家康命令,他便做了僧侣打扮。藤树说,就算是为了仕宦而便宜行事,但和尚的敌人做出和尚打扮,像什么话……”
“不只是这样。罗山还有一个僧号叫道春,而且最后还成了民部卿法印。”
“是的。嗳,罗山就是成了法印,才会遭到责难。他是圣而从俗啊。啊,法印是地位最高的和尚称号。”
我说:“这还真复杂。”柴应道,“的确很复杂。”
“可是,这也是为了让朝廷接纳他深信是正道的朱子学而做出的权宜之计——现代人是这么解释的吧?”
“这个嘛……”中禅寺暧昧地应话,“嗯,说是权宜之计,也算是种权宜之计吧。但林罗山这个人就算不是个天才,也是个出类拔萃的秀才,同时他勤学不辍,又是个策士。我并不讨厌他。据说他拜入惺窝门下时,提出的读书目录上记载了多达四百四十册的书籍,自成一家以后,一年也研读多达七百册的书。说起来,他就是因为明历年间的大火,让藏书连同仓库一起烧光了,才会悲愤而死,不是吗?”
这总让我感同身受哪——中禅寺笑道。
“可是确实就像小柴说的,他的思想方面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和荻生徂徕或山鹿素行相比,他平凡多了。”
“他缺少独特性。”柴说。
“没错。如果要评价,应该要对他把儒学推广到一般民众这一点给予更大的评价。为《四书》、《五经》注下训点的是罗山,将过去由禅僧、和尚及公家所独占的特权知识——儒学——开放给大众的,也是罗山。”
“就是说啊。唔,他并没有从本家的朱子学逸脱太多。不过,他费尽心血与阳明学做出区别,排斥王阳明、陆象山的学风,并彻底抨击佛教,只热心于夸示朱子学的正统。”
“攻击对立的一方,好突显自己相信的正统吗?”我问。
“就是这样吧。”柴答道,“因为太过于贯彻朱子学原理主义,他连师父惺窝都批判下去了。与其说他是思想家,更接近启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