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调到公安三课去了。”中禅寺说。
“劳动争议相关部门啊,他还真是去了个麻烦的地方哪。”
“大岛先生的干劲受到上头的肯定吧。也因为现在时势混乱,他似乎忙得不可开交呢。”
“他还年轻嘛。正值壮年,多吃点苦也是没办法的事。嗳,先不说这个……昨天木场……呃,来我家有点事,我们两个傻子意气投合,一起暍了酒。聊着聊着,就提到了你……”
这不是谎话。
不是谎话,但我觉得这仍然算不上来访的理由。
“我现在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工作,闲得发慌,所以……”我敷衍说,“嗳,也没有什么事啦。只是反正也问了你的住址……你现在在忙吗?”
我望向青年。青年搔了搔头,说,“也不算在忙呢。”洒脱的口气和动作都还不练达。青年似乎应答风趣,但感觉也像是装大人,他还没有受过社会大风大浪的历练。
——是学生吗?
“您猜的没错,他是个学生。”中禅寺说。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姓柴,就读文学部哲学系。”
“是大学生吗?”
“是大学院生……吧,现在。对吧?”
中禅寺说了一所学校的名字,但我和学问无缘,不知道那是哪里的什么学校。柴再次搔了搔头,说:
“我叫柴利鹰,研究近世思想史。”
就算他说什么近世、什么思想,我也不太懂。“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胸无点墨。”我回道,于是他回答,“我在研究江户时代的儒学。”
“儒学……?”
“就是孝悌忠信那些……啊,我并不是军国主义者。我研究的是儒学,但也不是共同爱国那一套,而是更早以前的……呃,就是朱子学那类的……”
“你在警戒什么?”
青年的口气很含糊。他以为惹我不高兴了吗?我只是听到儒学,想到由良昂允罢了。
“呃、不,欸……”
柴不知道是支吾其词,还是想打马虎眼,但似乎是介于中间,最后他“嘿嘿嘿”地笑了。中禅寺瞥着他,说:
“选择儒学做为研究对象时,是会有许多麻烦的,伊庭先生。”
“许多麻烦?”
“嗯,麻烦不少。例如说,明治中期以后,这个国家将其当成国策的一环,推行儒学式的道德教育。对于受到这类规范薰陶的世代来说,这种研究是会教他们看不顺眼的。”
“会吗?又不是在拿它取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因为研究者并不是信奉者。如果不和对象保持距离,研究就无法成立。儒学思想历史相当悠久,在发源地的大陆也历经过许多次变迁,有许多学派和教派。不管是朱子学还是阳明学,如果支持任何一边,就不可能做什么研究了。我国也是一样的。山鹿素行和荻生徂徕不同。战前所谓的忠君爱国思想,说起来也不过是这些变化的其中一种罢了,因此如果身为研究者,就不能采取一昧礼赞这些思想的态度。”
“你说的应该是没错吧,可是就算不吹捧,也不会贬损吧?”
“有时候也必须提出批判性的发言,这些话对某些人来说听起来就像毁谤。”
“嗳,是啊。”青年笑着说,“另一方面,现今民主主义的社会里,当然也有仇视这类战前偏颇的道德教育的看法。明治的新政府是为了让国体往他们希望的方向转换,才会把儒学做为政策道具,加以倡导:而既然是建立在这类意识形态上,不管是忠还是孝,多少都会与它的本义有些歧异,而儒学等同于皇国史观、帝国主义这种不太正确的认识也就大肆横行了。所以有些人会认为选择这种危险思想做为研究对象,本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