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鲁小北
然,在平常人眼前,这种意外或偶然,会了然无痕地擦着眼皮飘过去,像黑夜中飞过一只不叫的乌鸦。但在刑警,尤其是一个老练而经验丰富的刑警面前,这便是那黑夜中划过的一束闪电了——它能在瞬间照亮一切。经验,像一双充满魔力的手,在闪电熄灭前的一刹那,不可思议地将那些散乱的“线索碎片”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图形:这就是逻辑与现实的共同真实!
何斌躲在幕帘子的后头,隔着一层织物,近在咫尺而没能看见的事实应该是这样的——
微醺的鲁小北拖着在喝酒时踩成的“皮拖鞋”摸进了屋子。他撞击他母亲后离去,自然以为老太太已经死了。此后月红进屋发现出事了,她奔出去第一个告知的恰恰是鲁小北(这里是很自然的)。这时二人一个知道内情,一个不知,却有一点绝对相同,那就是没有谁会想到老太太还有一口气。于是,垂死前的老太太朱可心,理所当然地看到了害自己的凶手是谁——
儿子鲁小北!
绝望么,愤恨么,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任何东西都改变不了的——她是一个母亲。于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只有母亲对才可能说出的:“……那张纸……那张纸……那张纸……”
对于一个依然爱着自己儿子的母亲,这除了是一种叮咛还能是什么呢!
试想那凶手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另一个人,朱可心这样的老太太,一定会在最后一口气尚未消失之际,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从而把那人送上断头台!
她“理所应当”会这样说的!
可是不,她最后说的是:那张纸……那张纸……那张纸……
此刻,虞守水没有一点点激情去追索“那张纸”所代表的秘密,尽管他知道那极为重要,也许是深不可测的。现在的他,说句不好听的,他傻了。
他真傻了!
他不敢想象,鲁小北竟干掉了自己的母亲——换句话说,凶手就这样找到了!
虞守水必须承认,自己是在非常无意的情况下成功的,偶然的因素甚至更大一些。此前他一点往那儿想的思想准备都没有,这是真的!
太可怕了,人!
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鲁小北呀!子弑母这样的案子并非没接过,但那都是粗鄙野蛮之人干的,文化低得可怜,再就是“穷”所带来的“凶”,所带来的“极恶”!
而这些恰恰不是此案的“特征”!
他望着鲁小北,笨拙地蹬上自己那只“拖鞋”。嘴,由于要呼出急促生成的腹中之气而微张着,同时,他伸手去接鲁小北那支一直举着的烟。
但是他没拿那只烟,手在中途闪电般地改变了方向,直取鲁小北的下腹。于是,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号,鲁小北弯曲着跌在了地板上。
虞守水捡起了那只左脚的“皮拖鞋”。
微微有些亮,皮鞋鞋底的纹理中卡着一小片很不易引起注意的玻璃渣——不用问,那拖痕中略略有些深度的一公分,就是它导致的。
二人的目光再次交叉时,鲁小北的脸抽搐了。他可能在最初的几秒钟里有发作的欲望,但随既便看出了事情的不妙,看出了真正发作的恰恰应该是自己的老同学虞守水。
“你……”他挣扎着爬起来。
虞守水从沙发脚处捡起那支烟,啪啪地摁了半天破打火机,才将烟点燃。他的手在发抖,完全是不能自持的发抖。鲁小北过来要那只鞋,虞守水挥手一鞋打在他的腮帮子上。
“畜生……你这个畜生。这是罪证!”
说这话时,不知是由于激愤还是由于其它什么原因,虞守水的眼睛疼得几乎睁不开了。他闭眼弄出些泪,润了润干燥的眼眶。最后才咧开条眼缝盯住了那个因醒悟而绝望了的老同学。
“狗杂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