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桑楚知道,如果任由她把话说下去,一个上午也打不住,并且往往得不到自己想得的东西。这个女人很精明。
“那好,请跟我来。”
莫怀毓明白桑楚的意思,便站起身来,领着他出了房门,沿着窄窄的走廊,绕到了小楼的后边,原来那里还伸出去一截。显然不是原建筑的本体,是后来加盖的。
“什么时候盖出这么间房子?”
莫怀毓想了想:“十四年了,好像是七八年盖的。”
“谁住在里边?”
“方澍的爷爷。”
“哦!”桑楚沉吟着点了点头。事情开始有趣了,不难理解,伯邨老人放着那么多上好的房间不住,偏偏自己弄出这么一间偏厦,绝不仅仅为了乘凉。
“能把房门打开么?”
“当然。”莫怀毓掏出钥匙。
房门打开了,迎面扑出一股难闻的潮气,莫怀毓顺手拉亮电灯,又把后窗推开,桑楚这才喘过一口气。他此刻越发理解了方澍的话,这个家族的确很可恶。否则的话,绝不该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逼”到这么一间潮湿而昏暗的房间里来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使用这个“逼”字。
房间显然已经收拾过了,那个被打烂的枕头放在沙发上,被子卷了起来,床头小几上放着一只保温瓶和一只白瓷茶杯,地上有一双拖鞋。靠里墙,有一只大柜子,很大,黑色的,使得室内的空气很沉闷。柜子旁边就是那扇后窗,窗旁边的粉墙上,果然印着个手掌印,六指。门后的地上,扔着一根四棱的桌子腿儿,也就是那件凶器。
桑楚拾起桌子腿,走到沙发前,在被打裂的枕头上比了比,毫无疑问,枕头上的口子正是这根东西所致。
桑楚把木棒立回门后,又走到粉墙前,仔细地端详那个手掌印。这个掌印在距地面一米五左右的高度,不太清晰。
“请问夫人,”桑楚回身道,“也许我问这句话有些冒昧,可是,我既然来帮忙,就不能不问,你能否告诉我,伯邨老先生是否有什么仇人?”
莫怀毓道:“干他这一行的,肯定会有仇人的,但那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他的后半生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自然谈不上仇人。”
“准确地说,他有。”
“是的,但我无法说明仇人是谁。”莫怀毓望着桑楚,“更不好解释的是,就算有什么仇人,为何几十年不动手,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
桑楚低声道:“夫人,我敢说,你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莫怀毓不明白他的意思,却又不好问。
桑楚又道:“夫人,伯邨老人最近和什么人来往过么?”
“让我想想。”莫怀毓沉思了一会儿,道,“好像有,是的,有两个人来找过他,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其中一个好像姓温。来干什么我不清楚。他们似乎不愿意让人知道谈话内容。”
桑楚道:“姓温。好,关于这个人的情况,夫人还知道些什么?”
“就是这些。”
“我听说临江市有个出名的九头鸟,是不是这个姓温的?”
“我不敢说。不过,那个九头鸟是作股票生意的,与老人算是同行。”
“这个人的外表你记得么?”
“嗯,记得。他中等身材,略微有些发胖,头发很黑,有些卷,留着胡子,连鬓胡子。说话是苏北日音。”
“好极了!”桑楚道,“这些情况很有用,那么,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我没太注意,他是陪那姓温的来的,不太说话。”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桑楚道,“听方澍说,这扇后窗好像是钉死的。现在我看见一些撬过的痕迹,是什么人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