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4
岩西指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蝉从距岩西的大楼最近的车站搭乘地下铁,这班车虽然不会在东京车站停车,不过只要在附近车站下车就行了。蝉知道高塔饭店的所在,他估计应该可以提早抵达。
守时就是守身。
蝉想起岩西常引用的话,陷入忧郁。他被一种错觉掳获,怀疑自己的动作和思考、从摸鼻子的习惯到老掉牙的冷笑话,是否全都是岩西的复制?骗人的吧?那个岩西只会耍嘴皮子,工作不都是我完成的吗?根本不可能有这回事——蝉这么告诉自己。对吧?对吧?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任何回答。愈想愈徒增焦虑,他甚至认真想要确认自己身上有没有缠着绳子。
出了地铁,蝉本想直接走去东京车站,却在中途绕到家电量贩店,没什么特别目的,只是期待如果待在吵杂的地方,被噪音包围,是否就能不去想无聊的事。他穿过店内的顾客,走到里面,店里有手扶梯,他在旁边停下,那里陈列着用灯油作燃料的电暖器,他想到自己的房间没有暖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在找电暖器吗?”发现时,店员来到了身边。那是尖鼻高个子的男人,比起在电器行工作,似乎更适合到餐厅开红酒拔木塞。
“没有,看看而已。”蝉望向拥挤的店内。明明生意这么好,何必在乎我这种顾客?蝉感到不可思议。
“哦,这样啊。”店员堆在眼角和嘴边的笑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撇向一边,嗤了一声。
“喂,你!”蝉急忙抓住店员的手臂。“你刚才嗤了一声对吧?”
走在一旁的一对男女听到这句话,睁大了眼睛,不过还是继续走过。
“什么?”店员没有一点内疚的样子,一脸爱理不理地回过头来。
“我说,你刚才嗤了一声对吧?”
“我没有啊。”但是他的眼睛彷佛在说:我是有说,那又怎样?
“因为我年轻,你瞧不起我是吧?”
“才没有。”店员或许是对自己的腕力有自信,脸上的表情强势,像在说想打架就来吧。仔细一看,他的胸膛厚实,手臂也很粗壮,比起在餐厅拔酒瓶塞,似乎更适合到高级酒店当保镖。
“你该道歉才对吧?”蝉事不关己似地说。
蝉右手伸进口袋里,抓住刀柄,有一股冲动想把刀尖插进店员嘴里,刺穿他的脸颊,不过还是隐忍下来。尽管忍耐下来,却烦躁难耐,为了压抑焦躁,蝉往店门口走去。他下定决心,要是那店员再强词夺理,或是追上前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刀刺穿他。然而,似乎没有那样的迹象。
外头是手机卖场,热闹非常,从年轻人到中年男性,都各自物色着轻薄短小的电话机型。身穿白色制服的女子拿着麦克风介绍新产品,说明那只手机功能有多强大、多方便。一旁的广告旗上写着“手机联系全世界”,那未必是夸大其词。
抵抗神明的唯一方法,就是不生子嗣;蝉想起某本小说中有这么一句话。现在不同了,抵抗神明的唯一方法,就是不带手机。
售货员淘淘不绝地说明手机附带的相机性能有多好。明明没有想买的意思,蝉却混进人群中听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穿过十字路口,经过倒闭的寿司店,钻进小巷。那是一条被灰泥墙壁建筑物包围的小径,是通往东京车站的捷径。
与其说是路,称为缝隙或许更贴切,很不好走。他想起十几岁的时候,学校老师说:“愈是捷径,愈困难重重唷。”当时蝉这么回答:“哪有这回事。走捷径当然轻松多了。”现在他的想法还是没变。
脚边散落着空罐、杂志和色情广告单,蝉避开塑胶垃圾桶和废弃冷气机往前走去,约莫前进了二十公尺,他听见有人说“此路不通。”是一个低沉而粗鲁地男声。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