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醒他。
他点燃烟:“还有其他文具或打字纸。我建议你也搜集一点壁炉里的灰,别忘了那些东西很难保存——”
“别见怪,医生,可你现在像我妈一样唠叨。”
“马里诺,”我生气地说,“我在跟你说正事。”
“对,正事,你应该好好睡一觉。”
马里诺和我一样不耐烦,他可能也需要睡一觉。
停车场上空无一车,水泥地上满是机油斑点。走进停尸间,我注意到平时上班时听不到的电流声和发电机的响声。今天冰柜里的臭味似乎特别重。
他们的尸体并躺在左墙边。可能是我太累的缘故,当我掀开斯德琳·哈博的白布时,膝盖突然一阵发软,医事包掉落在地。我想起她美丽的面容,以及她打开后门看到我检验她弟弟尸体、双手手套沾满血时的惊慌眼神。姐弟二人都在这里了,我只需要确定这点。我轻轻将白布盖回她空洞如橡皮面具般的脸庞。
刚走进冷冻室时,我没太注意到斯德琳脚边的黄色胶卷盒。我弯腰捡医事包,仔细看了它一眼,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是柯达三十五厘米二十四张的那种胶卷。我们买的一向是富士胶卷,而且是三十六张的。运送哈博尸体的人几小时前就走了,何况他们不可能拍照。
我回到走廊。电梯上面的灯引起我的注意,电梯停在二楼,大楼里有别人!也许是巡逻的警卫,但我一想到空胶卷盒,头皮不禁开始发麻。我紧抓着医事包的带子,决定走楼梯。到了二楼,我小心地推门,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东面的办公室没人,灯开着。我绕到前廊,经过空教室、图书室和费尔丁的办公室,没看到人,也没听到什么。为安全起见,我决定回办公室打电话给警卫。
看到他时,我的呼吸简直停止了,大脑也停止了运转。他敏捷而安静地翻着档案柜里的文件,蓝色夹克的领子翻到耳边,鼻梁上架着飞行员用的太阳镜,手上戴着外科手套。他看起来结实冷酷如大理石,我无法在他发现前及时撤离。他的双手停止了动作。
他迈开步伐,我反射性地将医事包当成铁锤朝他双腿间挥去,用力之猛令他的眼镜都歪了。他痛得往前倾,失去了重心,我趁机往他的脚踝又猛踢一记。他跌倒在地,肋骨格在胸前的照相机上,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我将医事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疯狂地找出总是随身携带的那瓶喷雾。雾气喷满他的脸庞,他痛苦得不住狂叫,掩着脸在地上打滚。我立刻打电话求救。警卫赶到前,我又拿喷雾器对准他直喷。警察到了。那歇斯底里的入侵者哀求我们送他到医院。不为所动的警察将他的双手铐在背后,搜他的身。
驾驶执照显示,这个人侵者名叫杰布·普瑞斯,三十四岁,住在华盛顿特区。他的绒布长裤后袋插了一把九毫米自动手枪,有十四颗子弹,一颗已经上膛。
我不记得自己曾走进办公室拿公务汽车的钥匙,但我一定拿了,因为快天黑时,我驾着一辆深蓝色厢型车回到家门口。我们部门专门用这种车运尸体,车身很大,后车窗故意用窗帘遮着。车厢里有一块活动木板,方便运送尸体的时候进出,一个星期至少用上几次。这种长度的车是我开过的最难停的一种。
我没有听留言,也没有关掉答录机,就直接走到楼上。我的右肘和肩膀十分酸疼,手掌的小骨也隐隐作痛。我将衣服扔在椅子上,洗了个热水澡,就麻木地倒在床上睡着了。我睡得很沉、很沉,沉得像死去似的,身躯像铅一样在黑夜里游着。电话铃响了,答录机接了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打来,所以听好,凯,我听说了盖瑞.哈博的事……”
我睁开眼睛,心跳加速。马克焦急的声音将我从麻痹中拖出。
“……不要插手,不要干涉,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