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谓的态度让我震惊。
“通常是那些自然死亡或自杀的人。有些家属会把尸体捐赠给解剖部门。”
她的话像毒气般弥漫在我周围。
“他们不在意提姆叔叔或贝茨表哥在一堆警察面前接受解剖。反正这些家庭里大多数都负担不起丧葬费用,说不定将遗体捐赠出去还能得到一点报酬,不是吗,姨妈?”
“不,他们得不到任何报酬,而且家属捐赠的遗体不会被用作解剖实验的样本。”她让我感到惊骇,“你究竟怎么了?”我大声斥责道。
光秃秃的树枝衬着黎明的阴郁天空,有如大片蛛网。两辆凯迪拉克疾驶而过,司机似乎在好奇地盯着我们。
“希望你别把这种艰难的任务当成司空见惯的寻常小事,”我毫不留情地将这冷冰冰的话摔到她的脸上,“这些任务会因执行者的无知和愚钝变得相当愚蠢而荒谬。至于我让你观看我验尸,露西,一共只有三次。此外,虽说学院里的实验样本不是谋杀案的尸体,但也都是人。你见过的那三具尸体也是有亲人的,也都是和你我一样的血肉之躯,他们也爱过、恨过、有悲有喜。他们生前也吃饭、开车、工作或者度假。”
“我不是说——”露西急切地辩解。
“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可怜的人生前一定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躺在停尸间里,让一群像你这样的小朋友唧唧喳喳地围观自己的赤裸身体被剖开。你希望他们听见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吗?”我又加上一句。
露西咽着口水,眼里闪着泪光,看向别处。
“对不起,姨妈。”她轻声说。
“我始终认为你应该想象得到死者在听你说话,也许他们听得见你那些轻率的说笑。这些话字字句句会钻进我们的耳朵,一旦习惯了这么说或听别人这么说会怎么样呢?”
“姨妈——”
“让我告诉你,”我努力压抑着一触即发的怒火,“结果就会变成像你这样!”
我摊平双手,似乎在将世界呈现给她。她茫然望着前方。
“结果你会像我现在这样,在黎明时刻站在车道上,想象自己心爱的人躺在停尸间里,人们拿他开着玩笑,对他的阳具尺寸或闻起来多臭恣意评论。也许他们会砰地用力把他扔到验尸台上;也许他们工作到一半就顺手把毛巾往他被掏空的胸膛上一扔,然后径自去吃午饭;也许会有侦办其他案件的警察闲逛进来,一边大声评论着某样谷物早餐,或者表达对告密者和调查局的愤怒等等之类。”
露西和乔愕然地望着我。
“我听得还不够多吗?”我说着打开车锁,猛地拉开车门,“一条生命要历经多少冰冷的双手、冰冷的空气和水。一切都是冰冷的。就算他在床上过世,终点还是一样冰冷。永远别跟我谈验尸的事!”我滑进驾驶座,“以后别在我面前摆出那种态度,露西。”我意犹未尽。
我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空间。我知道,自己失去理智了。这不就是疯狂时的表现吗?远远地看着自己说着奇怪的话,做着奇怪的事,例如杀人或从窗口跳下。
“那些事情就像永远回荡在你心中的钟声,”我说,“在你脑子里敲击出可憎的音符。谁说言语不会伤人?你刚才说的话就严重伤害了我,”我对外甥女说,“回迈阿密去吧。”
露西怔怔望着我把车开下车道疾驶而去,后轮碾上隆起的碎石猛一颠簸。我从后视镜里瞥见她和乔交谈了几句,然后进了她们租来的车。我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直到在路口停车才吃力地点着香烟。
没等露西和乔的车赶上来,我就在第九街出口转弯了。她们应该沿第六十四号州际公路驶向机场,返回她们潜伏在罪犯身边的工作岗位。
“可恶。”我暗暗骂着露西,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口,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