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打了声招呼,“又是剩菜冷饭?”
她抬头看了眼马里诺,眉毛一挑,扬起嘴角微笑。马里诺喜欢特克已经到了一有机会就口不择言的地步。特克丝毫没有她名字所暗示的阳刚味。她身材娇小,脸蛋干净漂亮,五官柔和,一头金色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她把粗笨的白色上蜡麻线穿过十二号手术缝针的针眼。马里诺在一旁继续奚落她。“告诉你,”他说,“万一我挨了一刀,绝不会来找你帮我缝伤口,特克。”她笑了笑,将那根带弧度的大缝针扎进死者的皮肤,引着缝线穿过去。
马里诺弯下身盯着瞧,眼睛红肿。嘴上是俏皮话,心情其实很恶劣。“你昨晚忘了睡觉吗?”我问他。
“可以这么说。说来话长。”他想敷衍我,就只顾看着特克,心神不宁的样子可谓罕见。我脱去手术袍,摘下防护面罩、口罩和手术帽。“不知道你们把这组指纹拿去比对,多久会有结果。”我对他说。纯粹谈公事的口吻,不带私人感情。他有什么瞒着我,而且他那少年般幼稚夸张的行为也相当令我恼火。“这里的情况很棘手,马里诺。”
他的注意力转向我,忽然正经起来。“我边抽烟边听你讲,可以吧?”他看着我说。这是他几天以来第一次直视我。
这整栋楼都禁烟,不过并未能禁止某些高层管理者在办公室里点烟,只要同事不举发就没问题。至于停尸间里,则无一人可破规矩。我倒不是怕让案主们吸二手烟,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绝不能让手与嘴有任何接触。不准吃喝或吸烟,也不鼓励嚼口香糖、糖或润喉糖。我们唯一的吸烟区在大楼车库入口处的汽水贩卖机附近那只直立烟灰桶旁,那里有两把椅子。在这个季节那里可不是温暖舒适的所在,不过还算隐秘。这桩发生在詹姆斯城的案子并不属马里诺的辖区,但我还是把衣服的事告诉了他。“只是我的直觉。”最后我说。
他把烟灰弹向烟灰桶,两腿十分不雅地在塑料椅前方打开。我们呼出来的气息冻成了白雾。
“哦,的确不太对劲,”他回答,“不过说不定只是巧合,医生。还有,尚多内一家子都不好惹。目前我们还不确定这场戏会怎么演下去。他们的怪胎儿子犯了谋杀罪被关起来,所有镁光灯也跟着投向他那个身为犯罪集团教父的父亲和其他家人。这些人可是无恶不作的浑蛋,真的是。相信我,他们的狰狞面目刚开始显露。”他说得隐晦,“我对这类犯罪组织没好感,医生,没一丝好感。我们苦干实干,他们呢,什么利益都能捞一把。”他说着愤慨起来,“妈的,说不定现在还在捞,差别只在于更加无法无天了。我不知道这家伙跑到詹姆斯城这一带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来旅游的。而且距离尚多内所在的医院只有六十英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马里诺,我们马上知会国际刑警吧。”我说。
向国际刑警组织提交案犯名单属警方的职权。马里诺必须先联系国际刑警组织在州警察局的联络人,由此人将案子转交国际刑警组合位于华盛顿的美国中央局。我们将要求他们针对这名死者发布国际协寻通告,同时利用里昂总部庞大的罪犯资料档案库进行搜寻。各种通告都标有颜色。红色表示需立即逮捕,必要时加以引渡;蓝色表示被通缉者为犯罪嫌疑人;绿色针对潜在罪犯,例如儿童性侵害或偷窥摄影惯犯;黄色是协寻失踪人口;黑色涉及疑似逃犯的死者,要求识别其身份,潜在逃亡者也可用红色标示。这案子是我今年的第二个黑色通告,离上一个仅几周,当时托马斯·尚多内的尸体刚在里士满港的集装箱中被发现。
“好,我们就把档案照片、指纹和验尸报告提交给国际刑警组织,”马里诺谨记在心,“一离开这里我就去做,只要别得罪了斯坦菲尔德就行。”马里诺说得像是在担心,其实他才不管是否会侵犯斯坦菲尔德的管辖权,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