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雪中的时候。他妈妈不太会开车,不应该开那辆英帕拉。这款汽车是以能跳很远,也很容易受惊的非洲铃羊命名的。他妈妈光是站着就够紧张了,不需要再去驾驶任何一辆以有力又易受惊吓的非洲黑羚羊为名的汽车。
老管家拿起一个个装着杂物的塑料袋,疲惫蹒跚摇晃着从车子走到屋子边门,再返回车子拿袋子,最后用臀部撞上车门。那曾经是一辆好车,马库斯医生看着窗外。这辆英帕拉一定有四十年了,从外观看来车似乎很好,他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看到六三、六四年产的英帕拉是什么时候。今日再看到这种汽车,他觉得意义重大,但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义,于是走回厨房拿咖啡。如果再拖二十分钟,办公室的医生们都已忙着解剖,他便不用对任何人说话。拖延时间的同时他的脉搏又开始加速,神经也不安起来。
他最初将心跳加速、身体颤抖和抽搐归罪于咖啡,但他才浅尝了几口,于是悟到有别的事情发生。他想起在街道上开过的英帕拉就觉得情绪激动、心情低落,他真希望这从未发生过,不早不晚偏巧赶在今天,他因垃圾回收而避在家的时候。他回到客厅,往大皮椅上一靠,想要放松,心却仍狂跳不已,甚至都能看到胸前白色衬衫的跳动。他深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他在这里已住了四个月,从没见过这辆英帕拉。他想象着没有安全气囊、纤细的蓝色方向盘,驾驶座前蓝色的仪表板,也没有衬垫或安全气囊,老旧的蓝色安全带并非肩带,而需要绕过大腿。他又想象着英帕拉的内装,不是刚才那辆,而是他母亲白底蓝边的那辆。渐冷的咖啡被遗忘在皮椅旁的桌上,他闭上眼睛往后靠,其间起身往窗外看了数次,确信没再看到英帕拉后,他设定好警铃、锁上房子,走进车库时想到那车或许从未出现过,突然觉得一阵恐惧。但那是事实,它的确在那里。
几分钟后他已缓缓地驶在街上,隔着几户人家的距离停车,盯着驾驶蓝色英帕拉、载运杂物的黑人老管家停泊过的那条车道,现在已是空无一人。他坐在安全性能最好的沃尔沃汽车内往外凝视,最后终于开上车道并下车。他一副传统齐整的样子,身着灰色长大衣,头戴灰帽子,手上套着从圣路易斯市带来的、御寒的黑色猪皮手套。他知道自己按门铃的样子会很体面,等候片刻,他再次按门铃,门开了。
“有什么事吗?”应门的是位女士,可能五十出头,穿着网球装和网球鞋,看似眼熟、彬彬有礼,但不是太友善。
“我是乔尔·马库斯,”他以充满愉悦的声音说道,“我就住在对街,刚才碰巧看到一辆非常旧的蓝色英帕拉停在你的车道上。”要是她说她不知道这事,他便会婉转地说他可能弄混了房子。
“哦,那是渥克太太,她一直开那辆车,让换成全新的凯迪拉克她不愿意。”有点面善的邻居微笑着说道。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了解,”他说,“我搜集古董车。”感谢主,他当然不搜集车子,管他旧的新的,但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么,你不会要到那辆车,”她愉快地说道,“渥克太太非常爱惜那辆车。我想我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新来的验尸官,来接替那位有名的女验尸官。噢,她叫什么名字?她离开时我很震惊,也很失望。她是出什么事了吧?外面这么冷还让你站着,我可太失礼了。你愿意进来吗?她还是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噢,她叫什么名字?”
“我真的得走了,”马库斯医生以截然不同的干涩生硬的声音回答,“和州长的会议恐怕要迟到了。”他冷淡地撒了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