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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前。

    阿熊说道:“叫了也没应声。”

    “没想到阿吉也有睡过头的时候。”对门的主妇纳闷说道,却又忽然贼贼一笑。“八成是有了女人了。”

    “是有这可能。”竹藏回头看着阿熊,阿熊却猛摇头。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体内不断高涨的不祥预感几乎让阿熊失去耐性。

    “好了啦,赶快开门啦!你这王八蛋。”

    喔喔,好凶啊!——对门的主妇不由得笑了。竹藏不情愿地向前摇摇格子门,见门打不开,他索性粗鲁地将门上因雨水、油垢而变黄的油纸扯破,顺势伸手进去移开顶门棍。

    门一开,阿熊霎时想起数十年前在故乡信州的穷乡僻壤,她这个佃农之女唯一次见识到冰窖的往事。在土砌厚墙之后的那片黑暗中,囤放着盖上好几层草席的冰块,当时她并没有亲眼见到冰,但确实感受到那冰冷的气息,仿佛湿透了却仍轻盈如羽的和服衣袖从身上轻轻抚过。

    六月底正值盛夏,一整天又闷又热,就连大清晨也不怎么凉爽。岂料这时候吉次那小房间里的空气分明充斥着寒气,仿佛就只有那方空间瞬间回到隆冬。

    只见吉次的铺盖依着墙铺在四叠榻榻米的最深处,牌位正安放在一抬头就看得到的位置,也许他平常便是这样与阿夕的牌位联床细语。

    这是阿熊第一次目睹吉次住处内部,但她一眼便发现吉次将与自己家同样老旧的榻榻米整理得没有半处起毛,尽管心里纳闷着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竟然注意起这种小事真是不知轻重,却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多半是只要榻榻米一起毛,吉次随即细心修整理顺吧……

    眼前的吉次仰卧在铺盖上,双手摊在头两侧,那模样一副伸懒腰时顺势应声而倒似的。破旧泛白的麻质盖被褪到腹部,睡衣的空隙露出了肋骨分明的削瘦胸口。

    竹藏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叫他,他也没应声,接着,竹藏将粗糙的大手轻轻放在他裸露的胸口,才以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没救了,已经凉了。”

    鳏夫吉次面朝天花板,仿佛死前大受惊吓般,两眼睁得斗大,断气了。

    虽说这算是死于非命,所幸事情并没有演变得太过复杂,首先是因为吉次是个从不惹事生非的老实人,其次要归功于管理人平日懂得用钱。依照规定,事发之时必须先报请公役再进行相关处置,但管理人一听到消息,立刻派人找来了熟识的大夫与执掌深川这一带的捕吏辰三。捕吏先到达现场,并将死者和其居家环境大致看过一遍后,大夫正好赶来了。大夫先为吉次把脉、查验眼珠子,握拳轻敲胸口贴耳静听,与捕吏两人低声交谈过一阵,这才说话:

    “从来没生过什么大病的人有时候会不幸遇到这种事,照推论应该是在睡着时心脏突然停止了。”

    管理人惊讶地睁大了眼:“有这样的事啊?”

    “我至今也仅遇过两、三次,但确实是有的,尤其在这夏秋交际的时节。”

    “可是他又不是老人家?”

    “即便是年轻人,要是身体虚到骨子里,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大夫一说完,向一旁的辰三使了个眼色,辰三接着说道:

    “依我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屋子里没有被翻乱的样子,身上也没有不该有的瘀痕或伤口。吉次这个人老实得不能再老实,我也不相信他会与人结怨……干脆就照大夫说的,当作是猝死也无妨。”

    管理人听到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多谢头子。”

    遇到这种情况,为了预防被刁难,也为了让头子心甘情愿地出马,平日管理人对待头子可是礼数周到。礼果然没有白送,所以才说管理人懂得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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