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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格子门,包袱往腰间系好,背起小秤,头上绑上干干净净的手巾,出门做生意。这身影隔壁阿熊已经数不清看过多少次了,他每天早上的习惯便是这么精准,万一哪一天钟没响,只要他家的格子门打开,等于宣告天明六刻到了。偶尔阿熊夫妻俩前夜灌多了黄汤,直到太阳早已高挂半空中依然蒙头大睡时,隔壁格子门拉开的声响仍旧会隐隐约约传到酒梦酣沉的阿熊耳里。

    然而,六月底的那天早上却没传来格子门打开的声响。

    起初,阿熊以为是自己错听了。早上钻出薄被时,打了老大一个喷嚏,或许是被喷嚏声盖过去了。

    “可是这也不太对……”

    接在格子门开关之后,理应是吉次踩在水沟盖上往杂院门口走去的脚步声。连这脚步声也没听见,又该怎么解释?

    阿熊当然不是每天都竖起耳朵注意着吉次的开门声或脚步声。无论春夏秋冬,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即是下床铺来到泥土地上再喝一杯水——这是她贪杯的丈夫的习惯,不知不觉中也影响了她——在这段期间里,那些声响会在不经意中从她脑际闪过,声音虽钻进耳里,却是听而不闻,简直与阿熊本身的呼吸声一样自然。

    这些习以为常的频率致使阿熊确信没听到那些声音时,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

    “阿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她和竹藏的独生子爱凑热闹与赖床的毛病和他爹如出一辙,被她视为“无可救药的饭桶”,但儿子多少还是有一点和竹藏不同,那就是只要她一吼,儿子立刻乖乖听话。就阿熊来看,丈夫是就算吼了也只会蒙上被子继续睡,儿子则是一吼随即不顾一切地飞奔到她身边问:“妈妈,什么事?”

    今天一早,她将熟睡中的儿子喊醒后,儿子一脸睡眼惺忪,无奈地拖着松垮垮皱巴巴、一半已经垂到肩下的睡衣去打探隔壁阿吉叔的情况。只见阿熊双手插腰,完全顾不得在灶里生火,直挺挺地站在泥地上等着儿子回来,她的胸口仿佛吃芋头吃撑了哽住一般,满溢着说不出的郁闷。

    “阿吉叔,阿吉叔。”儿子叫着,还把格子门敲得喀塔作响。

    阿熊心想,阿吉会来开门吗?鳏夫阿吉竟睡过头了?

    “妈,门上上了顶门棍。”搔着头回来的儿子这么说。

    “你出声叫也没回应吗?”

    “嗯。”

    “有没有听到哼哼唉唉的声音?”

    “阿吉叔人不舒服吗?”

    阿熊一听,旋即闪身绕过儿子匆匆走向隔壁。她不但块头大,步伐也是豪气,只消两、三步便走到邻家,但在这短短两、三步之间却感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阿吉!”阿熊扬声叫。“天老早亮了,你今天不出门吗?阿吉,是我阿熊。”

    喊了两次,吉次还是没应声,对门与斜对门的邻居早已闻声探头来看了——喂,有人死了吗?谁半夜潜逃了?

    阿熊又叫了一次,然后无视于一脸好奇的街坊,赶紧跑回丈夫枕边。

    “老公,阿吉的样子不对劲,怎么也叫不醒。”

    情况如此危急,反观阿熊却无法厉声大吼面前张着嘴睡得正酣的竹藏,因为她着实使不出力气,只觉得整个心窝都凉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公。”阿熊眼见叫了这一声,又没回应后,当下抽走丈夫秃头底下的枕头,竹藏这才总算睁开眼睛。阿熊一看便说:“阿吉的样子不太对劲。”

    事后竹藏对阿熊说,她那时候的样子才更不对劲,可见阿熊有多不安了。

    竹藏一听只得咕哝着起身,睡衣和儿子一样褪了一半,他一面将睡衣往肩上拉,一面走到门外。吉次对门的主妇大概是出来了解状况吧,只见竹藏夫妇俩缩着肩,双手拢在袖子里,怕冷似地站在吉次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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