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皮革商赫伯特·奥斯本先生
重庆朝天门码头。
这里处于长江和嘉陵江的汇合处。“八·一三”以来,重庆成了国民政府的陪都。武汉、广州失陷以后,大西南更成了举国的大后方。长江中、下游,中国最发达地区的工厂企业、机关学校,在国家半强制半动员下,纷纷溯长江内迁,从重庆朝天门码头上岸,分散隐藏在大西南广阔无边的崇山峻岭之中。从东北到华北,再到华东华南,所有中国人,都默念着“到大后方去、到大西南去”的口号,从这里弃水上岸,来到战时全国的信心、希望和寄托所在地。
朝天门码头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提箱扛包、背背篼挑担子的难民,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各色男女,挎竹篮尖声喊叫钻来钻去卖香烟瓜子的半截小子半大妹子,人缝中穿来穿去高声叫卖的报童,手持带刺长枪或警棍、见惯不惊、表情冷漠、站在高处双眼四处巡视的军警……顺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石头台阶往上走,一路上,遍地是拉客的黄包车夫,滑竿苦力,倒银元的黄牛。数不尽的小买卖摊子:锅魁、凉粉、油炸粑;担担面、馄饨担、大饼摊;烧红苕炉、炸臭豆腐、火烤洋芋;卤猪脑壳、猪脷子,牛肝马肺、兔头羊肚、包子馒头;炒豌豆、烧胡豆、五香花生米;甜稀饭芝麻糊、醪糟、烧烤跟斗酒。呼喊声、叫卖声、汽笛声、喇叭声、车铃声、警笛声、哭叫声、笑闹声、敲击声、碰撞声……形成一个永不疲乏永不歇息汹涌嘈杂的大合唱,展示着战时陪都的喧闹与混乱。
灰头土脸的叶独开走在前面,奋勇拦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流。身材娇小、男装打扮、惊恐万状的万馨紧紧抓住叶独开的后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两个人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登上巨大的台阶。叶独开皱着浓眉四面一望,正犹豫间,万馨如释重负地朝左面一个简陋的临时棚户一指,叶独开远远地看到了门口的招牌:朝天门码头稽查所。
一个穿黑制服的胖警察堵在门口,居高临下倨傲地俯视着走过来的两个人。万馨没好气地说:“我叫万馨,从上海来!你们所长呢?”
“欢迎欢迎!”还没等胖警察发话,后面走廊一路小跑过来一个黝黑结实的青年,拨开胖警察热情地上来握手招呼,“我叫林凡,林是姓林的林,凡是林凡的凡。我是戴局长——派来的,等你们多时了!”玩笑中殷勤地把两人请进贵宾休息室。这个看似简陋的临时棚户,里面却别有洞天。贵宾室虽然不大,但洗漱室、休息室、会客室、卫生间一应俱全,各式家具也过得去。万馨和叶独开各自在休息室洗漱了一番。
会客室里,林凡早已准备了热茶恭候着他们:“你们在上海的事迹我已听说了,佩服、佩服,无比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叶先生你来了就好,不然没人能安顿好顾问先生!这个人哪,我算受够了……”
“顾问先生?谁是顾问先生?”
“赫伯特·奥斯本啦,美国皮革商,我奉命担任他的翻译兼贴身警卫。”林凡挤挤眼说。
“赫伯特……”叶独开略一沉吟,这个赫伯特分明就是王树槐所说的“老朋友”,赫伯特·亚德利,赫伯特·奥斯本,大概是同一个人吧!叶独开喜出望外,“他在哪里?我要立即见到他!”
“那好,我们走!”林凡风风火火地在前面带路,“这个洋顾问一下飞机就嚷着要见中国最棒的黑室专家……啊!”他打住话头四面张望。
“你接着讲!”叶独开急切地追问。
“戴先生先后派了三个电讯处的人会他,全都被他轰走了。最后还是一次喝高了才说出来,他认为中国最棒的那个专家,就是你——叶独开!看来除了你没人制得住他的怪脾气,所以戴先生才命令你火速来重庆。”
说话间来到后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顺风牌小轿车。林凡用四川土话大声咒骂着,开车一路鸣着喇叭,绕过挡路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