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可自杀呢?”我随口应答。
奈绪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也……不是谁的错。”
奈绪的手在我的脸颊移动,指肚只是微微地触碰我的皮肤,我却感觉非常温暖。
她是在效仿母亲,想要安慰我吗?可是,她根本就不懂我这么说的意义。“我没有和你说过那时的事。一直没说,隐瞒着。六年半以前,是我的某种行为杀了纱代。”要是我这么和奈绪说,她一定会为了让我这个酒鬼闭嘴,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那岂不是把我当傻瓜?
突然,一种冲动让我抓住了奈绪的手腕。她惊慌地要缩回手臂,我却用更大的力气把她拉到身边。奈绪的脸、肩膀和另一只手,还有扎在后面的头发都落在我的胸口。她说着什么,想要起身,可我不让。我右手抓住她的手臂,左手摁住她的后背。我想做一件残忍的事,让她伤心的事。
“叔叔可是说过让我和你结婚啊。他说了,小友,你得和奈绪在一块儿。你觉得怎么样呢?”
奈绪不出声地疯狂反抗,在我胸前喘气。
“可你从来没把我当成男人吧。小时候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就算现在我说的话,你也只是当成一个醉鬼说的胡话,觉得我是傻瓜,对吧?可我不是胡说,真是我杀的,是我杀了纱代。我明明喜欢她,明明喜欢……”
眼底好痛。奈绪向侧面动了一下,我用尽浑身力气将她扳了过来。我用力闭上眼,泪水从鬓角流到耳边。
“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杀的?我是怎么杀死纱代的?”
奈绪突然用一股猛力扭动上身,逃离了我压在她背上的手。紧接着,她用半握着的拳头像猛兽一样打向我的脸。
我恢复趴着的姿势,将脸埋在被子里。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是逃走,而是悲哀沉重的脚步声。
睁开眼的时候,我没看手表,也不知道几点了。
家里很静。我爬出被窝,将脑袋夹在两道拉门之间看昏暗的走廊,起居室和厨房的灯都没亮。
我迈着摇晃的双脚要去的地方,依然是土间。我不想在家里待着,被奈绪揍过的颧骨还在一跳一跳地发疼。我对乙太郎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说纱代的死是自己的错。混沌的回忆在心里蠢蠢欲动。
我看了看洗衣机,里面没有脏工作服,于是将晾在衣架上刚洗完的工作服套在白衬衫和裤子外面,打开百叶门。
夜幕摇晃不定。走在海边、穿过小巷的时候,连蛴螬虫发出的叫声也似乎在晃动,我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在趿拉着鞋走路,时而遥远,时而响在耳边,在前面发出不规则的声响。那令人不快的酒附着在我的脑内,任凭我吸入吐出寒冷的空气,依然无法摆脱。
穿过比平常更加黑暗的夜晚,抵达那座房子的时候,窗户的灯光已经灭了,玄关旁停着白色的自行车。
绕到房屋的背面,向下看又暗又窄的检查口时,我才发现忘带手电筒了。将身体扭进检查口,发现原来昏暗的夜晚还算亮的,洞里面才是真正的黑暗。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怎么走,身体已经记住了。我爬进密封的黑暗,向那个房间的下面爬去。就算什么都听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能感受到一点点她的气息,我就满足了。她的下方,就是我隐藏的家。
接着,我再一次听到啜泣声。
和第二次潜入这座房子的夜晚一样,她在我的正上方静静地哭泣。不,这次哭得更筋疲力尽。从呼吸来看,她似乎已经哭了很久,没了气力。不久,哭泣声就像水龙头滴答的水滴,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转动身体的声音。摩擦地板的声音。她的脚步声从我的上方经过。
浴室的水管响了。我依然在等待,还不想回家。黑暗和酒意让我眼皮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