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2月14日,周五,威姆斯的纽顿村
“喝茶时间我就回来。”米克·普兰蒂斯一边说,一边挎起帆布背包,抓起折叠好的画架子。
“茶?什么茶?家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你应该到外面去为一家人弄些食物回来,而不是没完没了地画什么海景。”珍妮扯着嗓门说,想要阻止正要踏出门外的丈夫。
米克回转身,消瘦憔悴的脸上显出羞耻和痛苦的表情。“难道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挨饿的只有我们吗?你以为我如果有办法,会不去做吗?人人都在挨饿,人人都在受穷。”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仿佛是在啜泣。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昨天晚上,在福利协会里,山姆·汤姆森说,有人传说反对封井妇女协会要分发食物了。如果你去那里,两点就能见到他们。”厨房里十分寒冷,米克的嘴里呵出了雾气。
“发的还不够啊!我已经记不清上次煮茶时弄了什么点心了。”珍妮突然坐在了厨房的一把椅子上,抬起头看着米克。“我们能度过这一次的难关吗?”
“我们还要再坚持些日子。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们会胜利的。”听上去他是在说服他们两个。
“他们都回去了,这些天来,一直有人回去。有一天晚上新闻里这样说的,已经有四分之一的矿井重新开工了。无论阿瑟·斯卡基尔和他那帮工会的官员们说什么,我们斗不赢他们。现在的问题是,撒切尔这个婆娘到底能把我们整得多惨。”
米克使劲摇着头说:“别这么想,珍妮。这是因为南方的几个矿井那儿,有人屈服了。这里的工友们依然坚若磐石。约克郡的也是,还有南威尔士的。真正起作用的是我们这几个地方的工友。”他的话听上去十分空洞,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坚信不疑的表情。他们全都已经被打败了,珍妮想。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该怎样接受失败。
“随你怎么说吧。”她嘀咕了一句,转过脸去。等到听见关门的声音,她才起身披上外衣。她取来一只大麻袋,从冰冷的厨房来到了清晨湿冷的户外。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起了床,步行送米莎上学,学校门口,每个孩子都能得到由“‘夏洛特夫人’矿友协会”分发的一只苹果、一只橘子、一袋脆饼和巧克力饼干,矿友协会由一群大学生和公共服务部门的员工组成,确保每个孩子不会空着肚子开始新的一天。或者说,至少不会在学校里饿肚子。
而家里的情况呢,即便能弄到茶,他们也已经不加奶了。有几个早晨,珍妮和米克只能往肚子里灌一杯热水。这种情况并不时常出现,但有那么一次也就足以让两人预见到食不果腹的日子就在眼前。
喝下一杯热水后,珍妮会带着麻袋去树林拣来足够的柴火,供一家子人晚上取几个小时的暖。工会的官员一直称他们是“同志”,可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西伯利亚农民。她知道,其他工友的日子更难过。他们一家很幸运,还有家里的壁炉可用。矿工们自家的劣等煤也还够用。
她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活,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与丈夫的争吵,丝毫没留意周围的环境。有时候,似乎是生活的艰难才把两个人聚到一起,出于取暖的需要才让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罢工让某些家庭彼此间走得更近了,但是更多的夫妻,因为没有了生计来源,在罢工开始的几个月内,就已“曲”未终而人先散了。
开始时,情况还不算糟。七十年代那几波的罢工以来,矿工们手上攥了不少的钱。工会运动中,他们不是称王就是称侯——工资高、组织好、士气也高。到底是当年推翻过爱德华·希思政府的组织啊!这些人惹不起。看看他们赚的钱就可想而知了。
其中的一些人极度地挥霍金钱——去海外度假,把他们白如牛奶的皮肤和象征他们身份的文身暴露在阳光下,买下配备了昂贵音箱的炫目汽车,购置了仅维持没几天豪华装修的地产。不过大多数人因为吸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