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28日,周四,威姆斯的纽顿村
凯伦已经好几年没有踏上过通往纽顿村的单行道了。然而这座小村落显然与靠近大路的那几座村庄一样,正在改变面貌。上班族们从四面八方涌向此,在这座原本属于矿工的村子里寻找商机。一室户的茅屋被拆除,在原地盖起了奢侈的别墅,后院被改造成了暖房,将光线引入昏暗的客厅和厨房。1967年的迈克尔矿难以及1984年罢工后关闭的矿井让附近的村子逐渐衰落,直至凋敝。村子的商店里,你能买到芳香的蜡烛,却买不到一瓶牛奶。唯一遗留下来还能表明此处曾是一座矿乡的标志,是一架横跨在通往铁路尽头的提升机等比模型。如今,被重新粉饰过的矿工住所,看上去更像是建筑师头脑中一座充满乡土特色的村庄理应呈现的样子。所有的历史印记都被设计师们的灵感所取代。
比起上次造访时,整座村子整洁许多。一座朴实的战争纪念碑立在村子中央修剪过的三角草坪上,花坛匀称地分布于四周。村子公共绿地两旁是清爽的单层别墅,一座宏伟的酒吧——威姆斯领主酒吧——坐落其间,在村庄低矮的轮廓线衬托下分外显眼。按照哥德堡体系的规定,酒吧原本属当地社区共有,但是八十年代的困难时期不得不令酒吧关门歇业。如今这里已变成一处景区餐馆,兼收并蓄式的烹饪方法吸引着远至邓迪和爱丁堡的游客,菜肴的价格也比成本翻了许多倍。凯伦猜测着,倘若米克·普兰蒂斯依然待在纽顿村的话,要跑多远才能买到一瓶酒啊!
她查了查打印出来的地图,向着司机——警员“薄荷糖”贾森·默里——指了指位于一个三角形顶点的一条路。“沿着这条路开下去,”她说,“一直到海边。以前那里是座矿井。”
两人一转眼便离开了村子的中心。右边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被丛生的杂草包围着。“下了这么久的雨,植物都开始疯长了。”“薄荷糖”说道。从离开警局的一路上到现在,这是他在二十五分钟里说出的第一句话。
凯伦倒是不介意谈谈天气。因为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雨已经下了整整一个夏天了。这一分钟没有下雨,并不意味着到了晚上仍然会是晴天。她向左侧望去,那里原本是一片矿区建筑。她隐约还对那里的办公楼、浴室和餐厅有些印象。可现在,那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地基,荒草又重新占领了这片土地,连石缝里那一丝一毫的土地都不曾放过。再过去是一排孤零零的矿工宿舍,由于周围的建筑已被拆除,八座小屋如同孤岛般矗立在中央。更远一点的地方是一片高大的无花果树和山毛榉,作为防风林的这一片地带将宿舍区和三十多英尺高的悬崖分隔开来。“‘夏洛特夫人’矿区原本就在那边。”
“啊?”“薄荷糖”听上去有些惊讶。
“矿井,贾森。”
“哦,是,是的。那时我还没出生。”他隔着挡风玻璃向外张望,让凯伦觉得他需要一副眼镜。“是哪座房子,长官?”
凯伦指向倒数第二座房子。“薄荷糖”仿佛是在驾驶自己的爱车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汽车慢慢地绕过一个坑洞,停在珍妮·普兰蒂斯屋子的小路前。
尽管事先接到了凯伦的电话,但珍妮还是过了很久才开门,这反倒给了两人查看屋前开裂石板和杂乱沙石的时间。“如果这地方属于我的话。”“薄荷糖”刚刚开口,马上就住了嘴,好似后面的话还未想好如何继续下去。
开门的这个妇人带着一种任由岁月摧残自己的神情,稀疏的灰发松松垮垮地系在后脑,有几缕不经意间散下来挂在了两耳旁。皮肤上一道道沟沟坎坎,两颊布满断断续续的血管。外面套了一件尼龙的罩衫,长及大腿中部,里面是一条开始起球的黑色长裤。罩衫呈淡紫色。凯伦的父母居住的街上还有许多以前的矿工,这些人的亲戚就住在传统小镇曼提尔,然而即便是那里最善于同人打交道的邻居也会费上好一会儿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