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酥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命运就是欺负她,还再踩一脚,唯恐不够重创:“呜呜呜,你不要过来!你不要拐个弯讽刺我!”
她哭着暴喝:
“我不要同情!”
吓得男生止步:
“不,我只是想交个朋友。”他淳朴真挚的大眼睛眨也不眨,“我叫小哈,住这附近,以前见过你,知道你。可不敢高攀——”
“又来了!”她余恨未息,“我出事了,咱就平等了。”
“当然不会。”他微笑,“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变丑了一点点,但是没有变蠢啊。我看过你的画画,好棒,你扔掉的草稿我还偷偷地藏起来过两张。”
小芳不但很久没画画,她还退学了,不愿接触一切“美”的东西。不再追求赏心悦目,看不得世上漂亮的皮相,她已彻底地被意外和不幸打败,只卑微地苟活。
“你只不过失去一些皮肤和肌肉吧。”小哈道,“你的手脚无恙,脑袋还是一样灵,你的才华半分也没受影响。”
小芳不语。小哈又道:
“难道你认为皮相比一切重要吗?艺术家只靠一张脸而活吗?你没想过来世上一趟,无论如何一定要丁点的贡献才甘心吗?”
小芳心情好了些,没好气:
“喂,小哈,你呢?你的‘贡献’呢?”
“我呀——”他竟自信满满,“我不是什么艺术家,可我的皮肉心胆……都有用,可以器官捐献,造福人群。”
小芳沉思。小哈还打个哈哈:“我充满内在美,说不定这些疣粒的脓浆,也可以捐赠呢!”
瞧他大作“珍稀宝物”状,小芳忍不住:“哗!好恶心呀!不要脸!”
小芳装作呕吐,二人笑起来。夕阳下,暑气和怨气都消退了。小芳重拾一点自信:
“明天早些来,给你画个像。”
“明天?”
“不行吗?”
“——明天有事。”
“那后天呢?”她是个闲人。
“唉!”
小哈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尽量吧。”
“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秘密?”
等到小哈出现时,已是第四天黄昏。
小芳如常天天到水边静静坐着消磨总也过不完的时间。以前没有目的没有知己朋友,也拒绝同情,倒不感觉等待的焦灼……
“小哈!”她见他远远地缓步走来,忍不住高喊:“你怎么这些天才来——”
小哈走得很慢,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来像生了一场大病。他比她还畏光,也穿了长袖上衣,戴了帽子。太阳下山,暑气未消,但天色暗了,也凉快点。
“你脸色好差。”
“我患了感冒。”他问,“你还要给病人画像吗?”
“等你好了再画吧。”
“不。”小哈苦笑,“好歹来了,现在给画。”
“我不。”小芳回复了刁蛮本色,“模特儿不在状态中。”
“写实嘛,谁又永远在‘状态’中?还是把握一下时间——”
“唉小哈,我们时间太多了。”小芳伸手摸摸自己那张烧伤的脸,扭扯成团见不得人的皮相,“下次吧。”她有点紧张有点兴奋,“告诉你一个喜讯!”
青春少艾遭火灾毁容的不幸,在母亲的公司传开去。母亲是这家德国人公司茶水部的女工,但热心人士非常同情。眼看中国的植皮整容重塑脸孔技术也许救不了她,所以主管的经理和同事们奔走一下,为她筹款,好安排到德国慕尼黑技术大学的附属医院做手术。
“听说那儿的主治医生曾做过复杂的重组面容手术。”小芳满怀希望,“可以从胃部取出软组织,还我一个鼻子;从大腿取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