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桩丑事
父亲的照片还在我手中。
我本打算去拜访蕾亚·辛格的,但现在需要绕道先去别处。我看着那张索引卡。第一桩丑事。暗示:不止一桩,还会有更多。
但让我们从这桩开始,从我父亲开始。
如果想了解父亲和他可能有过的什么丑事,能帮忙的人只有一个。我拿出手机,按下数字6。我极少拨这个号码。但它仍然在我的快捷键中。我猜,它会一直在其中3。
铃声只响了一声,他便用厚重的男低音接听了电话:“保罗。”
甚至这一个单词也带有浓重的口音。
“您好,索希叔叔。”
索希不是我的亲叔叔,而是我家在苏联时的一个好朋友。我已经有三个月没见他了。父亲的葬礼之后就没再见过。但一听到他的声音,我仿佛立即看到了那个大胡子男人。父亲说索希叔叔曾是列宁格勒郊外的普尔科沃镇最强大、最有威慑力的人。他们俩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好久没看到你了。”他说。
“我知道,对不起。”
“哦,”他说,好像对我的道歉感到恶心,“不过,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打电话来。”
这让我吃惊。“为什么?”
“因为,我的小侄子,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
“谈谈我为什么从不在电话中说任何事情。”
索希所做的生意,即使不说不合法,也值得怀疑。
“我在城里的老地方。”索希在曼哈顿三十六大街有套宽大的顶层公寓。“你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如果不堵车,半小时之内。”我说。
“好极了。我等着你。”
“索希叔叔?”
他等着。我看看乘客坐上父亲的照片。
“您能提示一下我们会谈什么吗?”
“你的过去,帕维尔,”他用浓重的口音说出我的俄语名字,“关于一些应该留在你过去的事。”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见面再说。”他又说了一遍,随即挂断了电话。
路上车辆不多。因此,我二十五分钟之后便到了索希叔叔的住处。看门人穿着那种胸前有装饰穗带的滑稽制服。看到看门人的这种打扮,想到索希住在这里,我觉得很有趣,不禁想到勃列日涅夫参加五一节游行时可能会穿的衣服。看门人认识我,而且已经知道我要来。如果他不事先接到通知,是不会通报的。你根本就没法进去。
索希的老朋友亚历克西·可可罗夫在电梯口。在我的记亿中,他一直是索希的保镖。他可能快满七十岁了,只比索希年轻几岁,是个奇丑无比的人。他的鼻子像个大圆球,而且红红的,脸上布满蜘蛛状的血管,我猜是饮酒过多的缘故。他的外套和长裤搭配不对,不过他的体型也不适合穿高级时装。
看到我,亚历克西似乎不髙兴,不过他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喜欢笑的人。他替我扶着电梯门。我一言不发地走进电梯。他装腔作势地冲我点点头,就让门关上了。把我一个人关在电梯里。
电梯直达顶层公寓。
索希叔叔站在离门几米远的地方。那个房间巨大,家具是立体派的。那扇观景窗中的风景美得不可思议,但四壁的墙纸厚得像挂毯,其颜色的名称可能叫什么“梅洛红”,但我看上去觉得像血。
看到我来了,索希的脸灿烂起来,伸开双手。我孩提时代最生动的记忆就是他那双大手。它们现在仍然巨大。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已经头发斑白。但即使到了现在,我算出他可能七十出头了,我仍然能感觉到那双大手中蕴涵的力鼉和一种令人生畏的东西。
我在电梯外面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