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米隆电梯上了两层楼,来到洛克-荷恩证券投资公司的中枢。筋疲力尽的白种男人们——当然也有女性和其他人种,而且他们的比例还在逐年增加,可是还是少得可怜——在四处穿梭,就好像加热时的粒子运动,灰色的电话随时貼在他们耳边,那是维系他们生命的脐带。声音嘈杂,空间开阔,这些总是让米隆想起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尽管这里的人们所戴的假发要胜出一筹,但两个地方的场景是极其相似的。拉斯维加斯的人们,要么兴髙采烈,要么痛苦万分地高声叫喊,有人蠃,有人输,骰子翻滚,赌盘旋转,纸牌不断地被分发;而这里的情形也差不多,人们不时地瞟着股票行情自动收录器,带着一脸的敬畏神情,他们热切地关注着股票价格的起伏,就像赌徒们等着轮盘指针停在某个特定的数字上,又像古代以色列人仰视着摩西和他刚得到的律法石碑。
这里就是金融世界的战壕,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聚集在一起,每个人倾尽全力,试图在这个收入少于6位数就意味着懦弱甚至死亡的世界中幸存下去。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的是大量黄色的电子备忘录,战士们喝着咖啡,把家人的相框埋在火山喷发似的大堆大堆的分析报告中、财务报表和公司审计表下面。他们的标准制服领尖钉着纽扣的白色衬衫,领带打着温森结,西装则整体地搭在椅背上,好像椅子感到寒冷或正准备去曼哈顿最豪华的餐厅吃饭似的。
温自然不会坐在大厅里。这场战争的指挥官们——那些真正呼风唤雨的大牌任务,重量级的选手,随便你怎么说——就驻扎在周围,他们的办公室沿着窗户排开,切断底层士兵们与蓝天、新鲜空气和外部世界的一切联系。
米隆踏上了一段铺着地毯的斜坡,朝左边角落的房间走去。温通常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然而今天却不是这样,米隆把头探进门内,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他。看着一大片的西装连在一起,米隆竟无法迅速分辨出究竟是几个人,也许是6个,也许是8个,他们站在一起,混成灰色和蓝色的一团,其中夹杂着少许领带和手帕的红颜色,就像是在重演南北战争时的场景。年龄较大的几个坐在靠近温的办公桌的勃艮第皮椅上,满头银丝,衬衫的袖口上镶着链扣,频频地点头。年轻的几个则只能挤在靠墙的沙发上,埋头做笔记,仿佛温正在揭示生活的真谛。每过一会儿,年轻人们就会偷偷地看那年老的几位,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辉煌未来,可以坐在靠近办公室的舒适椅子上,而不是辛苦地做笔记。
笔记本泄露了他们的身价,律师之间有很大的区别。那几位年老的律师,他们的酬劳可能超过每小时400美元,而年轻的几位不过250块。米隆懒得做算术题,主要是因为清点房间里的人数花费了太多精力,不过没关系,这笔钱对于洛克-荷恩公司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社会财富的重新分配——也就是说,没有创造,没有生产,没有带来任何新事物的金钱转移——利润髙得惊人。
米隆·波利塔,运动经纪业界的马克思主义者。
温拍拍手,示意解散。律师们尽可能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为什么,别忘了他们都是按照分钟计费的,这一点有点像0204收费热线,只不过他们没有起始价。律师们排成一排走出办公室,年老的先离开,年轻人尾随而出,看那样就像是受气的日本小媳妇。
米隆走进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温示意米隆坐下,然后身体前倾,将手指搭成尖塔形状。“目前的情况,”他说:“给我造成了一些麻烦。”
“你是指克鲁取出巨额现金的事情?”
“部分是,”温说,他潇洒地弹弹指尖,然后把食指放在下嘴唇上。“当我听到‘传讯’和‘洛克-荷恩’这两个词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的时候,总是会非常不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