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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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利镇有大约两百个居民,居住在双车道海滨线公路旁一些低矮的小山丘下,距旧金山北部约六十英里。但附近看不到海岸线:小镇在托马利湾,离海岸有不短的路程。到处都是牧场。海湾区临近太平洋有片迪伦海滩,上面有很多避暑小屋,还有新建的“罗森之家”退休社区。小镇有自己的邮电局、学校、加油站、杂货铺、咖啡馆、威廉·泰勒饭店、教堂墓地,还有三四十幢房子。
我抵达时刚好过了中午。阳光炙热,这在托马利湾不常见,不过阵阵海风带来了丝丝清凉。从帕特鲁马过来的路上没什么车,托马利也是如此。周末路上稍微热闹一些。
杂货铺似乎是我打听安吉洛·贝托鲁奇的最佳地点。这是一家相当老式的铺子,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坑坑洼洼的木地板和长排货架,柜台上甚至还放了一大块切达干酪,混合着旧木板、杂货、新鲜面包和熟食的气味。这地方勾起了我对青年时期的回忆。
柜台后有个二十岁左右的黑发女孩,她是店里除了我之外唯一的人。我花了二十五美分买一包口香糖,然后问她是否住在托马利。她说是的。于是我问她是否知道当地有个叫贝托鲁奇的人。
“哦,没错,”她说,“老贝托鲁奇先生。”
“老?他在这儿住了很长时间吗?”
“一辈子,我猜。”
“他的名字是安吉洛吗?”
“是的。你认识他?”
“不。我想和他谈笔生意。”
“哦,”她说,“你想要一些标本填充物。”
“填充?”
“一头鹿或其他什么。”
“我不……你是说他是个标本剥制家?”
“你不知道吗?他家里有所有动物的标本。有一次我爸爸得流感了,我去他家送货时看见的。”她轻轻颤抖了一下,“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了?”
“那些死去的动物全都看着你。至于贝托鲁奇先生……如果你见过他……”
“没有。”
“你会见到的。”
“他很古怪吗?”
“他是那种——”她的食指轻轻敲着太阳穴,“我妈说他这样已经很久了。‘神经兮兮’,我妈这样说。”
“他多大岁数了?”
“我不清楚,七十,或者更老一点。”
“他怎么神经兮兮的?”
“他从不离开家,所有的东西都叫外面送进去。他经常用那把猎枪。有次几个孩子进到他院子里,他拿着猎枪威胁要打他们。”
“可能他只是想保护他的隐私。”我说。
“当然,”她不相信地说道,“如果你这么认为。”
我问她贝托鲁奇住在哪儿,她告诉我在希尔街上,并告诉我门牌号和去那儿的路线:离这儿三个街区,朝向迪伦海滩路。我谢过她,走出去,开车前往希尔街。这是一条一个街区长的、布满车辙的泥泞街道,两侧共有四幢房子。第一幢飘着邦联旗,像窗帘般挂在前窗上;第二幢在对面——房子有点下陷,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建筑样式——被丁香和报春花覆盖了一大半,这就是贝托鲁奇的住所。
未油漆的篱笆围着院子。我把车停在门口,看到门上一块歪斜的牌子上有模糊的黑字:标本制作。我把手放在上面,推开门,向上走到门廊。前门也挂了块牌子:按铃请进。我照做了。
杂货店的那位姑娘一点都没有夸大:一走进房间我就感到毛骨悚然。一方面里面很暗,所有的窗帘都是放下的,只有房间一角的一盏落地灯发出微弱的光。无数玻璃眼珠吸收了这丝光,反射出昏暗的色泽,好像活的一般。我看到六只鹿头,其中一只有着令人惊诧的六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