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开车回到阿什比大道上,我咒骂起迈克尔·克斯卡顿来。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继母现在的状况?但我转念一想,也许不能怪他,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克雷恩太太看上去很正常,说的话也没有问题,只有仔细观察她说话的方式、分析她说的内容才会发现不对劲。要不是她侄女那样哄着她,可能我到现在还没发现她精神有问题。
作为一名侦探,有时候我反而会忽略掉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开车穿过海湾大桥回到旧金山时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我走高速公路百老汇出口,那里通向北海滩。我在第一个收费处停下,在公共电话簿里查找史蒂芬·波特的信息。那上面只有一条信息,一个号码,没有地址。我付了十美分拨了那个电话,无人接听。
是啊,我想,正是那个家伙的作风。
食物现在对我没什么吸引力,但我的胃已经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提醒我最好填饱它。从早上八点到现在,我只吃了一只橘子,喝了早餐咖啡。我驾车穿过百老汇隧道,停在波尔卡的某个地方,吞下一个金枪鱼黑麦三明治,喝了一杯冰茶。其实我更想来杯啤酒,但又怕好不容易减下来的啤酒肚又鼓起来。现在我每天只敢喝一瓶低酒精啤酒,而看今天的情况,我此刻还不能喝。
从饭店出来,我驾车去市中心,花了十五分钟找停车位,然后去了中心图书馆的缩微胶卷室。克斯卡顿告诉我他父亲的死亡日期是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日。旧金山有四份当时的报纸:《新闻报》、《公报》、《编年史报》和《检查报》。我要了这四份报纸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一日和十二日的那几份,然后坐在一台放大仪器前,开始斜着眼睛一页一页费力地仔细看那些发黄的报纸。
关于哈蒙·克雷恩自杀的细节,或者至少说被报道的部分,远远多于克斯卡顿告诉我的。十二月十日晚,阿曼达·克雷恩外出与亚当·波特在渔人码头餐厅共进晚餐。本来波特也邀请了哈蒙,但他没有去。据波特说,克雷恩一整天都在不停地喝酒,看上去孤独而沮丧。“但我没有看到他有任何企图自杀的迹象,”报纸引用波特的话说,“哈蒙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波特与克雷恩太太八点四十五分回到北海滩那幢隐蔽的房子。他们刚刚踏入家门,托马斯·扬科斯基就来了。他是接到克雷恩的电话后匆忙赶来的,电话里克雷恩说话“断断续续,听起来有些绝望”。克雷恩太太开始焦急地呼喊丈夫的名字,但没有反应。于是扬科斯基和波特冲上楼,发现克雷恩办公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上了。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立即破门而入。房间内,克雷恩倒在办公桌旁,右边太阳穴上中了一枪。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点二二式布朗宁自动手枪。那是他的手枪,他喜欢玩射击,自己拥有三把类似的小口径手枪。有些卑劣的记者在公报上登出了留在克雷恩打字机上的“溅满了作者血迹”的纸条:“我活不下去了。睡不着、吃不下、不能工作。我已经不能思考了。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我还是死去吧,没有我曼蒂会更好。”
没有一篇报道刊登了阿曼达·克雷恩说的话,外界都知道她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有位医生对她进行隔离治疗。扬科斯基和波特对此次自杀事件表示震惊和悲痛。波特说:“最近哈蒙迷失了自我——整日消沉、酗酒。我们以为这是一位作家处于低潮状态时的表现。”扬科斯基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思路枯竭了。对哈蒙来说,写作是生活的一切。写不出东西对他来说同死亡没什么区别。”
没有其他认识克雷恩的人给出更好的猜测。克雷恩选择了沉默,对所有人三缄其口。他的内心世界无人知晓,而他拥抱死亡的真正原因也与他一起随风而逝。
所以我怎么能期望在事隔三十五年之后找到那些原因呢?他为什么自杀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每个人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