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弄明白。有的从反光矿颜料、调和剂方面研究,有的从多层覆色、化学处理上作技术分析,有的从透视角度,什么多焦点构图进行试验对比,等等,统统都没弄清楚——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张群因为手机响,打开机盖,脚步轻盈地走向展览大厅的门口。
吴冰冰继续看下去时,在一幅《练瑜珈的女人》的画前停住。
她第一眼看上去,便感到睫毛一颤,心被触动了一下,就像是在他乡、在繁乱的闹市和拥挤的人流中,突然邂逅久别的朋友、同乡或看到熟悉的面孔似的,她兴奋而紧张地发呆。
画中草地上,坐着一个身穿白纱衣裙的女人,正张开细软的双臂,向前倾伏着身子——流水似的长发,明月般的脸盘,柔顺而俊美的身段,虽看上去有些冷艳,但周身充盈着迷人的魅力。她此时精神内守,平心静气在练瑜珈,双眼半睁半合,沉醉在古印度神秘宗教的遐思中。
无论从体态、衣着、身段看,吴冰冰都感到这个女人似曾相识,她就是屡屡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白衣女人。
她走过去站在侧面,从另一个角度观察着。
画上大片白色在逆光下骤然泛黄,倾身向前两手将要伏地的女人,变成了和她身体外形一样大的动物。看半天才认出,那是一条狼,一条庞大、凶悍的狼;它衰老而丑陋,头上布满伤疤,身上毛发斑驳难看。
狼眼微微眯着,龇着牙闪着寒光。女人背景的草地,则变成一片紫黑色的阴影,像是深不可测的树林。而头顶上青亮的天空,变成了星星点缀的漆黑夜幕。
那条狼单腿抬起向前,看来刚从那片树林里钻出来,它肯定又饥又饿,在黑夜里蹑足潜行,正贪婪地寻找猎物。
她想起在梦中多次出现的那头形象模糊的野兽。
她又站在正面看那幅画,仔细地端详那个恬静地坐在那里的女人。
那女人眼睛应该很大,虽然她没全睁开,但从那纤细的眼角看得出。高挑精致的鼻梁,鲜明流畅的嘴唇,圆润柔软的下巴,颀长而白皙的脖颈,还有发髻与脖颈边际的清爽与洁净——一切都让人觉得雕塑似的完美。
有对母女从她身边走过,在旁边一幅画前停住,边看边对着话。
“妈,瞧这儿,是那个女画家画的。”
“唔……是你老师讲的那个吗?”
“报上也登了。您看她的画,从这边看……神奇吧?”
“哟,怎么变成这样?……把我吓一跳。”
“同学们都不相信这个画家会杀人。”
“是吗?走吧,去那边看吧——”
她们俩边说边走远了,好像当妈妈的不愿谈这个画家。
吴冰冰不由得琢磨,瑜珈功是吸取动物的自然姿势,通常模仿龟、蛇、骆驼,甚至蝗虫什么的,可跟一条狼有什么联系?再说她前面的动作也不像是模仿狼。
她身后为什么要画一条长相凶恶的狼?
这个叫姜兰的画家画的这个女人是谁呢?她以谁为模特?是画的别人,还是她自己?
这个女人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经常出现在我梦里?为什么时不时地跟踪我?
还有经常追逐在梦中、看不清嘴脸却能听到啸叫的野兽,是不是画面里隐藏的这条又老又丑的狼?……
吴冰冰反反复复地看那幅画,想从细微纹理处寻找答案。
突然,她听到一阵刮风似的沙沙声。仔细看上去,那画中的女人动了起来,悬空的手缓缓放下,斜侧的身子扭过来,面对正前方;原来半闭半合的眼,此时睁得很大——眼珠犹如金黄的矢车菊,又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瞳仁泛着慑人的凶光。她双眼定定地看着冰冰,嘴角抖出嘲讽而刻薄的笑,手像施展魔法似的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