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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5月13日
什么东西往下滴的?

    嘀嗒,嘀嗒,嘀嗒……

    慢慢地,他睁开眼睛,在一个锈迹斑斑的水槽下面找到了源头,原来是一只蓝色的咖啡罐斜躺在排水池的阀门下面。

    在他的旁边,漂着一个湿漉漉的大床垫,他用力地抓住床垫的边缘,想翻身躺上去,谁知床垫一侧受力之后竟翻了过来,把他压在了下面,他的额头浸入水中。

    他的右手臂开始剧烈地痉挛起来,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抓着床垫,紧张的环视他的屋子。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漂亮的窗帘没有了,只有一条褪了色的灰白色的毛巾绕在窗户上。奖杯和梳妆柜不见了,地板上的棒球明信片也不见了。

    杰里米突然醒了,原来是个梦。他坐起身来,穿上他仅有的一条裤子,一边尽力地控制手臂的痉挛,一边用一把破梳子在头上梳了两下。然后走进浴室,接了捧冷水把脸洗了洗。冷水是这里唯一的水温,这是房东太太说的。莱斯特太太也控制暖气的温度,在冬天,大多数时候她都把温度调得很低,“因为热气是上升的,能使她的房间变暖的热量足够让楼上的杰里米取暖的了。”因此一到冬天,杰里米就用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毯子把自己厚厚地裹起来。

    出门之前,杰里米套上那件一年四季都穿在身上的脏兮兮的褐色工作服,脚上穿着高筒的橡胶靴子,手上戴着橡皮手套。

    外面雾气很重。他走路的步子很快,脚趾向内,右腿一走一瘸。肩膀上挂着一只白色的帆布袋,颤巍巍的手中牢牢地握着一把拣纸用的铁叉子。他现在先要去海港那边吃早荼。

    今天早上浪头很高,阵阵黑色的海浪冲洗着码头,泛起一堆白色的泡沫。海鸥在沙滩上啄食着海浪送上来的海蟹做早餐。他又想起了刚刚做的那个梦,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悲。

    “鸦巢”是一间专为渔民服务的酒吧,是一栋位于冰库和鱼饵储藏室之间的小小的方形建筑。酒吧里有一台时髦的自动唱片点唱机,还有一部电话,不过都固定在吧台上,因此没有人会把它偷走。桌子和凳子都用螺丝钉固定在地上的。桌球到了午夜就没什么人玩了,所以也不需要买台球桌。渔民们唯一的乐子就是掷骰子,一般不大会儿的工夫就把打鱼刚挣的钱都输光了。

    杰里米把帆布袋子和铁叉放在门外,珍妮特跟他说过,它们的气味太难闻了,不要带进酒吧里。酒吧里有厚厚的木地板和铁铸的火炉。酒吧呈L形,只放得下十个凳子。杰里米习惯性地向他经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子走去。他从蜷缩在男厕所门口的一条棕色的狗身上跨过去,听见厕所里传出的冲水声。

    “嗨,杰里米。”珍妮特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给他倒了一纸杯咖啡,把糖和奶油放在吧台上。

    杰里米笑嘻嘻地走过去,一脸爱恋地看着珍妮特,“早……早……早上好,珍妮特。”

    珍妮特回了他一个很迷人的笑。

    珍妮特很同情杰里米。尽管他总是穿得破破烂烂的,可是他仍然是个英俊的家伙。一些不认识他的人也承认这一点。如果他把头发稍微修剪一下,再稍稍打扮一下,你可能会以为他是远方来的贵宾呢。

    当他拿起糖块儿的时候,手臂又开始抽搐,但他还是成功地把它加进了咖啡里,一点儿也没弄洒。他自豪地把糖罐儿放回原处,端起咖啡。

    酒吧外面,一艘小型的拖网渔船正在驶出海港,鱼网高高地挂在钢板上,看起来就像是两只翅膀。杰里米听见它低沉的鸣笛声,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船上的指示灯转眼间就消失在浓雾中了。

    珍妮特一边忙着收拾人们喝过的杯子,一边想杰里米怎样才能时来运转呢。她经常在想,如果杰里米知道了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他是否还会勇敢的活下去。

    “你又剪头发了吧,杰里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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