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到了铜锣湾,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大。秋生在巴士站躲了一阵子雨,最后还是冲进雨中。秋生租的公寓就在三越、SOGO等日资百货公司集中的闹区靠海的那一带。那幢房子是20世纪80年代建造的,在到处都是房龄超过30年的香港,还算是差强人意。香港没有地震,所以,到处都是高楼林立,但在房屋的设计上很马虎,感觉随时都会倒塌。香港的不动产比日本泡沫经济时期更贵,即使在这一带买一间老旧大楼的两室一厅,也要3,000万日元左右。在1997年回归盛景时,价格更是现在的两倍。
他浑身淋得像落汤鸡般回到公寓,从长裤口袋里拿出钥匙串,推开入口的防盗门。这幢大楼共十五层,地下一楼到三楼是店家和公司商号,四楼以上都是住宅,秋生住在十二楼。这幢大楼只有一部电梯,每个楼层各有三户人家。三户人家距离电梯出口都很近,分别用铁门隔开各自的空间。用钥匙打开铁门后,秋生才终于来到自己家门口。第一次看到这么戒备森严时,秋生吓了一跳,以为香港和纽约布朗克斯区的治安一样差,后来才知道,中国人喜欢把自己的家围成城堡。也许是因为在广大国土上的村庄,经常受到匈奴和外国人蹂躏的遥远记忆始终挥之不去吧。
秋生租的房子有两间卧室和一个狭小的饭厅兼厨房,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格局。家里的碗柜、衣橱和两张床是之前的房客留下的。他一个人住,照理说,只要一张床就够了,但房屋中介叮咛他不要扔。通常,这种格局的房子都是租给一家三口或是一家五口的香港人居住,附有家具的话,下次出租,可以租出好价钱。阿媚每个月都会来小住几天,所以,她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放在另一间卧房。饭厅的桌子、冰箱、洗衣机和电视,以及餐具都是他搬进来后,慢慢买齐的。由于他还没有决定到底要在香港住多久,所以,家里只准备了最低标准的生活必需品。
秋生在1999年年初来到香港,至今已经两年半了。刚开始,他在饭店住了几个月,后来决定要在香港住一阵子,于是开始找公寓。当时,他在上环的一家餐厅认识一个香港大学的学生,他女朋友家刚好经营房屋中介公司,就介绍他租了这个房子。
这里的房租每个月1万港元(约15万日元)。保证金是两个月的房租,再加上秋生没有正当职业,必须用现金预付六个月的房租。由于在签约的时候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秋生还以为自己受骗了。之后,向认识的香港人一打听,才发现他的房租比行情便宜。如果是一般的日本人,相同条件的公寓一个月要收15,000港元。换算成日元,就是25万左右,和在六本木或是麻布租高级公寓的价格差不多。
一段时间后,秋生终于理解了自己受到厚待的原因。对房屋中介来说,秋生是女儿的未婚夫介绍的客人。如果向秋生收取的房租高于行情,等于践踏了未来女婿的面子。无论是好是坏,香港社会就是讲究这种关系。
这幢老旧的公寓内,秋生是唯一的外国人。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问题,但信件的投递就很伤脑筋。秋生来香港之前,把所有的信件都寄往美国的私人信箱。租了公寓之后,原本想把地址改寄到香港的住家,但如果隔三差五收到国外金融机构的月结单,等于在向左邻右舍宣扬:“我很有钱,来抢我吧。”他找房屋中介商量这件事后,房屋中介被介绍他去找陈先生的公司。
秋生把湿透的夹克和长裤脱了下来,晾在厨房,拧干t恤,装进送干洗的袋子,然后,把内衣裤丢进洗衣机,去冲了一个澡。换上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从冰箱里拿出夏威夷柯纳咖啡豆,放进研磨机。这是只有夏威夷才出产的高级咖啡豆,独特的口感和甜蜜的芳香是其他咖啡豆所没有的。这也是秋生唯一的奢侈品。他将滤纸放进咖啡机,瓶装饮用水也准备就绪。同时,他打开了放在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