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姐妹
“哪里,克革莉丝,你过奖了,”荷米欧妮心花怒放道。“只是个温馨的晚餐而已。”
“我可不喜欢这装模作样的玩意儿,”法官手指蝴蝶领结嘟嚷道“嘿,特碧莎,你在嗅什么呀?”
“笨蛋!”约翰·F.的姐姐瞪了老法官一眼。“埃力,我无法想象史密斯先生会怎么看我们这些人。”
马丁法官没好气地注视史密斯先生,想看着史密斯先生有没有因为他不习惯戴领结而看轻他,再决定自己是否要看轻史密斯先生。这个危机因亨利·克莱·杰克逊出来宣布晚宴即将开始而化解。亨利·克莱是莱特镇唯一受过训练的膳师,本地上流阶层的仕女透过一套强制的共产制度,共有这位膳师以及他难得一穿的膳师服。她们之间有条不成文法规,只有碰到极端特别的事由,才能雇用亨利·克莱指挥宴膳。
“晚宴开始,”亨利·克莱·杰克逊宣布,“上菜!”
薄荷果冻酱烤羊肉刚撤走,凤梨奶昔冰淇淋甜点送上来时,诺拉·莱特突然出现了。霎时,全场鸦雀无声。荷米欧妮声音颤抖地说:“啊,亲爱的诺拉。”约翰·F.嘴里满含咸胡桃,开心地说:“诺拉宝贝!”克莱莉丝·马丁喘着气说:“诺拉,见到你真好!”之后,场面的僵窒才算解除。
埃勒里是头一个起身示敬的男士。弗兰克·劳埃德是最后一个,他浓密头发下的粗颈子转变成砖红色。是帕特丽夏开口挽救这一刻:
“诺拉,现在下楼来晚餐正是时候!”她轻快地说。“我们刚用过露迪做的美味羊肉。史密斯先生,这是诺拉。”
诺拉伸手让他亲吻。那只手,纤细冰凉,有如一只细致瓷器。
“妈妈告诉过我所有有关你的事情。”诺拉说话的声音仿佛久未使用。
“一定让你失望了,自然的嘛!”埃勒里微笑说,并拉出一张椅子。
“噢,不!你们好,法官、马丁太太,特碧莎姑妈……医生……卡特……”
弗兰克·劳埃德说:
“你好,诺拉。”
他嗓音粗哑,从埃勒里手中把椅子拉走,动作不算粗鲁,但也不是十分礼貌;反正是先拉走,然后再为诺拉靠坐妥当。诺拉红着脸坐下。这时,亨利·克雷大步走进来,端着别致、做成书本模样的奶昔冰淇淋。接着,大家才又开始交谈起来。
诺拉·莱特两手交握、手心向上坐着,仿佛已经累坏了;苍白的双唇努力做出微笑。显然,她今晚的打扮煞费心思。红白条纹的晚礼服完美地伏贴在身上,清新亮眼;手指甲修饰得毫无瑕疵,酒褐色头发没有一丝一缕凌乱。埃勒里初见这位略微近视的女孩,稍稍感到惊讶,似乎可想见她在楼上卧房里的情景,想象她如何郑重其事修指甲、如何郑重其事梳头、如何郑重其事穿上迷人的晚礼服;郑重其事这个,郑重其事那个,所以一切才会这么……郑重其事得那么久,那么没有必要,以至于晚了一个小时才下楼来晚餐。
现在,她弄到完美了,现在,她尽了最大努力下楼来,却仿佛被掏空了,仿佛努力得太过,根本不值得这一切似的。她略略低头,保持着没有变化的微笑,静听埃勒里随兴谈话,动也没动她面前的甜点或饭后小咖啡,只偶尔低声做一两个极简短的回答……她的样子不像是觉得厌烦,倒像是兴奋过度而疲倦了。
然后,像她刚才意外进来一样突然,她说:“我告退了,请各位原谅。”便站起来。
在场所有谈话再度中断,弗兰克·劳埃德跳起来,把她的椅子往后拉,仿佛要用他不知所措而深厚的注视吞噬她。
她对他微微一笑,再对其他人微微一笑,便飘似地离去。沿着拱廊从餐厅走到门厅,她的步履加快,转眼消失了。
每个人立刻又交谈起来,并且要求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