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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员往销售簿上记下地址时,埃勒里想办法从旁边走过去,希望能听到某个姓名和地址,搞清楚玛撒到底给谁买了那些袜子和手帕。他得逞了,但很失望:他听见玛撒指示那位售货员说,这些东西要送给“德克·劳伦斯先生”,地址就是她在切珀拉特的贝克曼大厦。
埃勒里觉得这种手段不像玛撒这样坦率的人做得出来的,这让他这个追踪老手极为纳闷。三点四十一分,玛撒离开第五大道的萨克斯商场,对一辆正在下客的出租车视而不见,径直向北走去。
这么说,A地点就在附近。
玛撒走过圣帕提克大教堂,走过柏斯特,走过卡地亚,走过乔治·杰森。
几分钟后,她穿过第五大道,迅速向西走去。四点差一分时,玛撒走进了“A……”酒店。
“A……”是一家有着非凡历史的古老酒店。虽然现在的客人大部分是匆匆过客,但它拥有一些大名鼎鼎的长住客人,这些人赋予了酒店一种浪漫的风情。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隐秘去处,为百老汇那些有文化的常客提供吃饭和约会的地方。这里恰好是埃勒里预料玛撒·劳伦斯会去的那种地方。
埃勒里溜达着走进大堂,想着他和妮基是不是没有冤枉玛撒。
玛撒的背影出现在大堂另一头。一个肤色黧黑的高个儿男人从厚软垫椅子上跳起来,对她说话。
埃勒里走到一个书报架旁,开始挑选一本《埃勒里·奎因探案杂志》。
午后,阳光没有那么明亮了,大堂里光线暗淡,埃勒里不得不眯着眼睛打量那个男人。尽管那人肤色黝黑,但仍可以看出相貌相当英俊。玛撒的这位同伴有一头浓密的亚麻色或是灰色头发——由于光线暗淡,又隔着一段距离,埃勒里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西装优雅地披在身上,翻领上别着一朵春紫菀,他的霍姆堡毡帽檐儿卷得很漂亮。
那人已经不年轻了。他谈话时一直在微笑。
那家伙谈话很有技巧,目光从不离开玛撒微微仰起的脸,好像一直期盼着看到她,现在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感受了。谈话过程中,他的手始终停留在玛撒的上臂上。
他身上有些东西让人觉得似曾相识——那一脸笑容,训练有素的懒散姿态,夹克披在宽阔肩膀上的方式,难以抑制的自信气质。埃勒里能肯定自己在什么地方碰到过那个人,或在城里见过他。
突然,玛撒走开了。她打开一扇门,离开大堂,消失了。埃勒里移动了一下位置,发现那是个女士洗手间。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进去。
埃勒里在报刊架的柜台上放了几枚硬币,一边看杂志,一边漫步走开。当他走近电梯时,那个高个子男人在戴他那顶霍姆堡毡帽,他认真地把帽子戴在头上,摆出一副潇洒的样子。接着走到电梯旁边,仰脸看着门上的青铜指示牌。他似乎对自己很满意,轻声吹着口哨,脸颊因此一动一动的。
埃勒里窝在一张长靠椅的一角,那张椅子正对着电梯,掩在一大丛繁盛的龟背竹后面。
那人是金发,不是灰发,只有鬓角是灰色的。他大约五十多岁,并没有傻到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三十五岁,但看上去还是比较年轻,像是四十五岁。然而戴帽子的那种方式暴露了他,那种模式,并非只有他才会。
一部电梯开门了,那人跨进去,说了声:“请按六层。”声音深沉,富于表现力,很洪亮,是最纯粹的英国口音。
这声音唤醒了一切,现在,那戴帽子的角度,优雅的西服套装,紫菀,还有那黝黑的肤色都有了解释。
“那家伙是个演员。当然,是正规剧院的演员。”埃勒里想,“我就是在那儿见过他。不过,他是谁呢?”
又有三个人走进电梯,包括一位女士。没看到玛撒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