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期三 四月五日
大萧条还没过去呢,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明白了:我的供货商们,我的批发商们,他们都不想再要那些土特产品了——无论如何,像这样小批量的是不要了。要现金付款,他们说。信用赊购?‘没有信用赊购啦,’我这样对那老隐士说,‘以后再也不要东西啦。必须付现金。’‘要什么?’他问我。那么,我就伸手到兜儿里,我只有那么一块银币,就掏出来给他看了。老人看了看那块银元,然后又看看我,好像我刚给他看的是淫秽照片似的。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他再来的时候是一九三0年的十二月。这儿,这上写着呢,看见啦?一九三0年十二月十二日。隐士。卡尔逊城一八七三年的银元一块。我那会儿对古币知道得不多,现在也一样,不过我估计那一块银币肯定比一美元要值得多,当时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原本我正打算去趟洛杉矶呢,我就提出把这块银币带那儿去,看看能卖多少钱。他同意了,尽管我看得出来他当时心里很矛盾。”
在洛杉矶市中心,奥托带着那块银币去找了各种各样的商人,终于,他以在一九三0年的当时人家给出的最高价——九十美元——把银币卖了。当山里那老人再来“世界尽头百货店”时,他们说妥了:店主留下十八美元作为辛苦费,七十二美元记入老隐士的贷方,用来抵付他的赊购账。
一年当中老人来店里一两次,奥托·施米特把每次的交易都在那个账本上做了记录。有时候那老隐士会带一块那种“CC一八七三”的银元来,有时候则不带,这要根据他账上的情况而定。每次到手一块银币,奥托就稳妥地收起来,等他下一次去洛杉矶的时候,他就在那儿转悠一遭儿,价问多家,选一个最高的卖出银币,给自己留下百分之二十的佣金(让埃勒里惊讶的是,这个数儿正在文学作品经纪人和艺术品商人的佣金额度之间),余下的便记到那位隐士的账上作抵付。
“十三年半了,一直像这样,”小个子店主说,“那老头儿好像有用不完的那种银币——我估摸着,他肯定是个老探矿的,因为太阳晒得太多了,那模样儿有点儿怪,那个年轻的,大概是他的孙子吧。”
“从头一次以来,他给了你多少块那种‘CC’银元了?”
“算上上个星期天?哦,我得算算……”奥托算着,用沾湿的手指很快地翻着账簿,把账页都弄皱了。埃勒里烦躁不安地等着。终于,那店主报出来了:“一共十九块。”
埃勒里马上想到,这个数儿有点儿不对劲。这让他很伤脑筋,可又没办法塌实下来。他急切地问施米特老人每次来都买些什么东西。
“哦,岩盐,煤油,钉子之类的。从来不要糖果或葡萄,或什么不实在的小玩意儿。还有种子?那我记不起来了。不过拿了好多的纸。一定是有很多要写的东西。还有,喔,对啦!有一回他还买了一件家具呢。”
“家具!”
奥托·施米特点点头:“那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挺怪的——那本书,还有其他所有的事情。我还记得呢,格林先生——是布林吧——?”
“是奎因,”埃勒里说,“咱们别扯远了,奥托。你说有一件家具和一本书。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店主查了查那账本:“那是一九三九年八月八日——是战争在欧洲爆发的那一年。那隐士进了门……他自己?是的,奎因先生,就是他一个人。去年之前我从没见过那个年轻的。哦,那老人给了一块银币,拿着他买的东西,本来准备要走了。那本书放在柜台上,他发现了,他就突然发生了真是很奇怪的变化。你注意过他那双眼睛吧?总是那样……炯炯放光的。是啊,那一次可好,那眼光就像‘七月四日’放的焰火似的,整个儿燃烧起来啦。他进入了一种着了魔的状态,就像,浑身颤抖,嘴里还嘟嘟嚷嚷,好像什么病发作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