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泷泽刚离开公寓,就钻进了那台破破烂烂的卡罗拉里,然后漫无目的地缓缓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小袋里的冰毒,歌舞伎町这时候应该到处都挤满了杀气腾腾的新诚会成员吧。
离开歌舞伎町,远离新诚会,不要被警官注意到。他满脑子就只有那三句话。
他先后移动到青山、六本木、芝浦,最后停下车准备小睡一会儿。可手上的剧痛使他难以入睡,他又想起了宗英那张丑陋变形的脸。他到便利店里买了创可贴、纱布和消毒水。往伤口喷了点消毒水,贴上创可贴,缠上了纱布。虽然疼痛没有消失,但至少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走进咖啡厅点了一份早间套餐。读了一会儿报纸,又看了一会儿电视上的新闻。新诚会被夺走的冰毒,他扔在停车场的血肉模糊的坂上。既没有上报纸,也没有上电视。
他回到车上,拨通了手机,跟蔡子明约好一小时后见面。要趁着魏在欣和陶立中开始工作前找到他们。
他往新宿开去——早高峰的拥堵。烦躁而疲累,各种幻想轮番上阵。
边哭边求饶的坂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还有宗英那张丑陋变形的脸。宗英手上的钢刀,充满了蔑视和憎恶的宗英的眼。
眩晕。他感觉整台车都在晃动。
塑料袋里装着冰毒,拥堵的车龙缓慢爬行。他从手套箱里取出一把万用刀,在刀刃上撒了一点冰毒晶体。
他用一次性火机打出一朵小小的火焰,烘烤结晶,制造出一股青烟。他将烟雾尽数吸入,幻想霎时消失,烦躁、疲累与疼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泷泽先生,昨天你喝多了?”
蔡子明说。
心跳加快。他不能让蔡子明知道自己在吸冰毒。
“不,昨晚我一到家就睡下了。”
“原来是一夜春宵啊,难怪你今天的笑容这么好。”
宗英的脸。他打散了脑中的光景,一把抓住蔡子明的领口。
“下次不准你再提我女人,不然老子杀了你!”
“我、我知道了。”
“别瞎扯淡了,快把那三个人昨天的行动告诉我。”
“陶哥跟前天一样,一直工作到深夜,然后到有女人的店里喝酒,最后就回家睡觉了。问题是陈哥和魏哥。”用普通话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两位大哥的名字后,蔡子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昨天深夜,他们在歌舞伎町的一个酒馆里碰了头。泷泽先生,你怎么想?”
泷泽点起一根烟,回想着昨天他与陈的对话。陈肯定是去给魏通风报信了,说有条狗在到处查你,要小心点儿。不过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魏在欣究竟会采取什么行动。
“你听到他们谈什么了吗?”
“怎么可能,那家店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小喽啰去得起的。我朋友也只是外面盯梢而已,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这就是小混混的极限,也是仅被崔虎视作一个小混混的泷泽的极限。这份不甘,连冰毒都无法缓和。
新宿中央公园一旁的小楼,“陶贸易公司”就在第五层。一名身着紧身西服的女子领他们到了接待室,蔡子明惶惶不安地扫视着周围。
五分钟后,陶立中出现了。高个子,身材纤瘦,冰冷的视线,意大利西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像个正经公司的CEO,完全看不出半点新宿中国流氓的影子。
“十五分钟。”
陶立中指了指时钟。
“这是老板交代的工作。”
“我也在做老板交代的工作。你要是浪费了我的时间,就等于浪费了老板的钱。日本人,有话快说。”
冰冷的视线,冰冷的语调,他无从反驳。但他并不介意,因为冰毒的药性还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