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盖特的奇迹
穿着光艳的晚礼服,罩着披风,头戴折叠帽。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张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好生眼熟的长脸。
“晚上好,阿尔夫·彼得斯先生,”福尔摩斯说,“或者我该称呼你——詹姆斯·卡普雷杰先生?”
我这才恍然大悟,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真得好好恭喜你,”福尔摩斯正色道,“你扮演那个被警察欺负的送奶工,可谓天衣无缝。我记得一八七六年在里加也发生过类似的案件,而且我还依稀忆起一八八八年一位詹姆斯·温迪班克先生的易容术。但此次事件颇有独特之处。除去浓密的八字胡就能彻底让一个男人改头换面,尤其是能令他看上去年轻许多,也许我会就此问题撰写一篇论文。一般人会通过蓄须来伪装,你则反其道而行之,是把胡须剃掉。”
我们的客人一身晚礼服,神色起伏不定,又显得智计多端,他那棕色的眼珠里光芒跃动,眼角的细微皱褶似有浅浅笑意。但他并没在微笑,而是一脸沮丧的愁容。
“多谢夸奖,”他的音调十分悦耳,颇有分寸,“福尔摩斯先生,当我坐在自己家门外那辆送奶车上、发觉你已识破我的全盘计划时,真是饱受煎熬。为什么你当时没有直接揭穿我?”
“我想先听听你的辩解,如果雷斯垂德在场,反而有诸多不便。”
詹姆斯·卡普雷杰咬着嘴唇。
“后来,”福尔摩斯说,“通过普里提牛奶公司很容易就查到你,然后我给你寄去一封措辞审慎的电报,请你到这里来。我拿了一张詹姆斯·卡普雷杰的照片,把胡须遮起来,你的雇主一眼就认出那就是阿尔弗雷德·彼得斯,六个月前应征了牛奶公司的职位,本周星期二星期三还请了两天假。
“昨天在这个房间里,你太太告诉我们,你史无前例地去阿姆斯特丹和巴黎出差长达六个月,星期二才‘返回’家中,这很可疑。再加上你对那把雨伞表现出的怪诞态度——你买下它的时候并不当回事,直到定下计划后才将其奉若珍宝——而且你匪夷所思地声称那把伞能要你的命,这都是为了欺瞒你太太而设下的骗局或者诈术。”
“先生,让我告诉你……”
“等一等。你剃掉八字胡,六个月以来扮演着送奶工的角色,我毫不怀疑你其实乐在其中。星期二你以詹姆斯·卡普雷杰的身份‘返回’家中。我已查明假发制造商克拉克法瑟先生为你提供了一副用真正头发制成的八字胡。在冬季昏暗的天色中,或是在煤气灯下,这已足以瞒过你太太,因为她对你漠不关心,而且我们也知道你们分房而睡。
“你有意给自己的行迹染上重重疑点。星期二夜里你自编自演了和一名子虚乌有的‘同案犯’隔窗密谈的戏码,意在逼迫你太太采取非常手段。而她的步调完全在你预料之中。
“雷斯垂德探长也许算不上心思细密的人。星期三晚上他的来访,令你获悉你依计消失之际,将有众多证人在场,而且你处境安全,可以行动。你将仆人们打发走,又给你太太下了药之后,离开了住处。
“今天早上,你没戴帽子,也没穿大衣,厚颜无耻地——不许笑,先生!——驾驶着送奶车径直来到自家门口,在黑沉沉的前门口上演一人二角的好戏。
“你从车上跳下来,以送奶工的身份走进前门。卡普雷杰先生的大衣、帽子、胡须早已备妥放在门后。戴上帽子、披上大衣、迅速粘上胡须,一连串动作只花了八秒钟,在那种场合,晨曦朦胧,远处的观察者只能对你惊鸿一瞥,这就足够了。
“然后你摇身变为富贵的钻石经纪人走出来,似乎想起遗漏了雨伞,又急忙折回屋里。你砰地关上门,在一瞬间将全套伪装丢到门后,雨伞早就搁在那儿了。接着你再度以送奶工的面目现身,至此两个男人擦身而过的假象便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