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她在桌旁坐下,抬起手来紧紧贴着自己的脑袋推动着,纠缠在头发里的双手红通通的,某种皮炎的创面还未痊愈。她说:“今天早上,索菲娅,一个女仆,也是朋友,她在我们负责打扫的一栋房子里发现了一个被杀死的男人。可怕极了。”这个外国女孩用悲哀的调子说着。
“我想想也觉得很可怕。”杰克森说。
“就那么点工资,我们还得碰到这种事。”钱。根据杰克森的经验,钱永远是个不错的开始。他从钱包里取出五张20镑的钞票,放到了桌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对那女孩说。
“玛丽尤特。”
“好的,玛丽尤特,”杰克森说,一边按下了电水壶的开关,“来杯香茶怎么样?”
“一个年轻女人,”杰克森耐着性子一遍遍说道,“我想知道你们的名单上有没有这个人。”费我思的办公室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氛,管事的女孩说着一口极为糟糕的英语,而且似乎有意曲解杰克森对她说的每一句话,这幢大楼里看起来只有她一个人。杰克森开始不自觉地使用某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洋泾浜英文,因为在他倾向返祖的土著灵魂深处,他认为外国人不可能将英语说得流利,当然英国人也没有能力说好外语。
“耳朵啊?十字架啊?”他高声说。
这间办公室位于商业街旁一条无人问津的圆石小路上。很久以前,曾经覆盖在爱丁堡这座城市表面的煤灰已经被大风吹尽,可是此地的砖石墙面依旧蒙着一层黑垢,向人们诉说着这座首府一度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滚滚黑烟的过去。这地方让人扫兴,难招人爱,然而苏格兰启蒙运动未曾波及,地产开发商不曾染指,倒是咄咄怪事。
费我思的门面挤在一家餐馆(自称为“小餐馆”)和87号先锋剧场之间。杰克森朝那家小餐馆阴暗而满目肉食的内部张望了一眼,最后几个享用午餐的客人还没有离去。他在心里暗暗记下,绝不能在这家餐馆吃饭。那个先锋剧场从外面看去像是一家桑拿房,不过事实证明,那房子里是一班心怀不满的美国高中学生正在演出《高加索灰阑记》,观众席上只有两个男人,据他们的表情看来,他们大概也是错把这个剧场当成桑拿房才走进来的。朱莉娅曾经就爱丁堡的“桑拿房”专门给过他忠告。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这些地方真的是桑拿房,杰克森。
这间办公室门口安着扇平平无奇的黑漆大门,门的侧柱上装着一块廉价的塑料门牌,上面写着“费我思——进出口”几个字。他发现这行字里竟没有出现那个带着惊叹号的满足他愿望的承诺。
“进出口”,没有比这个词更能将各种罪恶尽数囊括的了。门铃上方安装着一个安保摄像头,所以只要一站在门口,就不可能不受到监视。他打点出一副最为诚实可靠的脸孔,自称是快递员,踏进了这座楼房。好像没人会要求查看快递员的身份证。办公室在二楼,他还得上一层楼,过一条走廊。
走廊里堆放着巨大的清洁剂箱子,有个箱子上标示着“危险品”字样。另一只箱子上黑色的骷髅图案极为显眼,只是那上面的字杰克森不认识。
他想到玛丽尤特用她那双洗衣妇般的手将抹布拧干,擦去滴水板上的污渍。至少他可以向环境卫生部门检举费我思。又是一面箱子垒起来的墙,那些箱子上都印着一个神秘的词:“Matryoshka。”也许费我思是某种罪案联合企业,这城市里所有的不法行为都是由他们控制的。那么十字架又说明了什么呢?一家梵蒂冈旗下的罪案联合企业?“这个女人戴着十字架耳钉。”杰克森对前台小姐说。
“十字。”他从她办公桌上拿过一支钢笔,在一本拍纸簿上画了一个十字架,然后指着自己的耳朵。
“耳环,”他说,“就像你戴的那个。”他指着前台小姐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