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知该有多爱这些小东西,现在嘛,她当然不会那么孩子气了。她不知道这位作家是不是同性恋。爱丁堡的同性恋男人可是多得很。
他的书房里有一架子他自己的书,好多都是外文的,连捷克文都有!她翻了几页,那些书是关于一个叫尼娜·赖利的女孩的,她是个私家侦探。
把枪放下,亨特斯顿勋爵!我知道松鸡猎场上发生了什么,戴维的死并不是意外。放屁,她的苏格兰男友肯定会这么说。
费我思公司里的人称呼这位作家为坎宁先生,可是他的书上写的并不是这个名字,他书上的名字是亚历克斯·布莱克。
屋子里整洁如常。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只花钵,从花园里采摘来的玫瑰正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通常会留下10镑的小费,就塞在花钵底下,慷慨的人。他一定很有钱。今天居然没有那10镑纸币,这不像他。餐厅依旧像从未有人使用过的那般干净。她打开了起居室的门。起居室里拉着窗帘,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屋子里很暗,像是起着雾一般。可即使光线不足,她依然可以感觉到出了什么糟糕的事。她小心翼翼地在地毯上走过,脚下有玻璃碎屑咯吱咯吱地响着,就跟发生了爆炸一样。她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进屋子,照亮了一片狼藉:壁炉上的镜子,屋子里所有的装饰品,甚至是古董灯具那精致的玻璃灯罩,都被砸得粉碎。咖啡桌被掀翻了,桌灯倒伏在地上,黄色的丝面灯罩变形了,而且破碎不堪。所有挂在墙上和吊在顶上的物件都掉到了地上,这屋子就好像被一头大象践踏过似的。那一定是头极为莽撞的大象。作家的套娃散落在各处,像是撞柱游戏中被撞飞了的小木柱。她不假思索地捡起一个,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用手感觉着它那令人愉快的浑圆光滑的形体。
索菲娅感到一种奇异的慌乱不安,就好像她知道某些刺激的事情要发生了,而这件事情以前从没发生过。就像有次她看着一幢巍峨的公寓大楼被炸毁的感觉。轰!一大朵灰土积成的浓云腾起来,像火山爆发,也像双子楼倒塌,只不过那时候双子楼还是好好的。
接着她就叫了起来:“哦天哪,我的上帝啊。”说的是她自己的语言。虽然她并不信教,可她手里划着十字,又说了遍“我的上帝啊”。她能够想到的语言似乎只剩下这句话了。看到死在地上的那个人之后,索菲娅的词汇数据库仿佛暂时被清空了,不管是英语还是捷克语。
她其实是个科学家,而不是清洁工,她提醒自己,她应该具有那种冷静客观地观察事物的能力。她命令自己走近前去。这一定是那个作家,他躺在地上的样子就好像他是在祈祷的时候突然仰天倒下的。那种姿势看起来不太舒服,不过他现在大概也不会在乎舒服不舒服了。他的脑袋整个地塌陷了进去,一只眼睛爆了出来。苏格兰豌豆粥一样的脑浆溅得到处都是。还有血。不知有多少血都渗进红地毯里去了,所以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漆着红漆的墙面上也有血,红色的天鹅绒沙发上也有血。这房间就好像等着一场谋杀一样,等着用它的四壁像海绵一样把谋杀案的遗迹都吸干净。
她渐渐适应了看着他的感觉。各种词汇(英语词)又回到了她脑中。她知道她现在可以叫出“救命”或者“杀人了”之类的话了,可是既然最初的那份震惊已经消退,再要那么狂呼乱叫似乎有点傻气。她于是静静地退出了这座房子,走出大门回到街道上,瞧见管家还站在粉红货车的车厢后面,将车里的塑料桶和拖把往外搬。她告诉管家,作家的屋子今天肯定不需要打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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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