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索菲娅想象着她坐在某处的一张舒适的椅子上,正在吃巧克力饼干,看电视里的《早安》新闻节目。
她们在默奇斯顿区有三栋需要打扫的房子,而这三栋房子都离得不远,看来是口耳相传的结果——别的不说,费我思的女佣做的家务那是没得挑。她们每周都会去那栋长着猴谜树的房子(漂亮极了,索菲娅真想住在里面),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房主人,每当她们从前门进去,他就像猫咪一样从后门溜走了。他是个作家,管家这么说,所以只要是纸张,或者是写着字的东西都不可以乱动。那是她们打扫过的最干净整洁的屋子,所有东西都在它该在的地方,床是铺好的,毛巾是叠好的,食物都收纳在湖地买来的塑料容器中,有条不紊地放在冰箱里。你简直可以什么也不干,就坐在厨房里,边喝咖啡边看报纸,看完报纸走人,管家永远不会知道你偷了懒。不过索菲娅不会这么做,她是个勤快的人。在这栋房子里,她又擦又抹,比往常更尽心地打扫,因为这位作家本人那么于净,他值得她那么做。现在又多了一条理由,因为这位作家家里来了个客人,这个客人是头猪,不光抽烟喝酒,把衣服扔在地上,要是他看到她,还会说些肮脏的下流话。
他跟一个女佣开了个价钱,那个愁眉苦脸的罗马尼亚女孩就跟他上了楼(“去干一场”),可他最后只给了她一半的钱,还有他的一张签名照。
“坏胚”,女佣们都觉得他是坏胚。这个词是索菲娅教她们的,也是拜她的苏格兰男友所赐。
这词很有用,她们说。
不过那个女孩跟他上楼实在是太傻了。她哭了好几天,泪水滴在擦得锃亮的家具表面上,还不知弄脏了多少洗干净的毛巾。那以前她还是处女,她说,可她需要钱。所有人都需要钱。许多女孩是偷渡来到这里的,有些女孩的护照是伪造的,有些女孩来了不久就失踪了。
性交易。那个罗马尼亚女孩很可能会碰上这种事,你从她眼睛里就能看出来。有传言说,为费我思公司工作的一些女孩遭遇了不测,不过传言这种东西无处不在,而且女孩子永远可能遭遇不测。这就是生活。
索菲娅愿意相信,这位作家没有找一个固定的清洁工并不是因为他太过富有或者太过愚蠢,他也许就是喜欢费我思清洁服务这种非个人化的特点。索菲娅觉得作家应该是那种不能跟其他人走得太近的人,老是跟别人接触也许会让他们无法写作。
今天公司里人手不够,最近流感盛行,不过管家对她说“你自己先做起来”,于是索菲娅敲响了那位作家的家门。她有钥匙,但是按规定要先敲门。她又用力敲了几下。作家家的门环是个铜质的狮子头,制作精良,让人敲门时有种满足感,好像自己成了威风八面的警察一样。还是没人应门,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为免作家正在床上和某个人干一场,她用一种抑扬有致的节奏高声喊道:“费我思来了。”其实那应该不太可能,这屋子里没有一点这位作家拥有性生活的迹象,不管是跟某个女人或者是某个男人。连色情杂志、色情照片都没有。倒是有几张放在相框里的照片,她认出了巴黎圣母院,运河边的丹麦房屋——都是像明信片一样的观光照片,里面根本没有人。
他有一套俄罗斯套娃,很贵的那种。现在布拉格的纪念品商店都在卖俄罗斯套娃。作家的这些套娃排成一排摆在窗台上,她每周都会为它们掸去灰尘。有时候她会把它们一个个套起来,她小时候用她自己的套娃就是这么玩的。她从前觉得套娃们是在吃掉对方。她那时候的套娃很廉价,画工拙劣,颜色单调,作家的套娃却异彩缤纷,上面绘着普希金诗中的场景,必定是出自一位艺术家之手——现在俄罗斯有那么多艺术家没有工作,他们画匣子,画套娃,画彩蛋,游客爱买什么他们画什么。作家的套娃一套居然有十五个!要是她还是个小女孩,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