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时可能已经是半夜了,他猜想他的电话把她从睡梦中吵醒了。或许她后来给他发了条情真意切的消息,而他的手机和其他随身物品一起放在某处,暂时并不在他身边,可事实是她并没有发来什么消息。
他知道,不管怎样,那条狗的事情,他绝对不能告诉朱莉娅。
“你杀了一条狗,杰克森?”
“没有!那条狗正好死了,我没杀它。”
“你是不是用意念的力量杀了它?”
“没有!它是突发心脏病,也可能是中风,我不太清楚。”他听见朱莉娅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她的肺好像手风琴一样鼓起来又缩进去,发出病态的呼哧呼哧的声音。
当那条狂吼乱叫的狗拖着沉重的身体向他靠近,像个超重的体操运动员准备要跨越鞍马的时候,他吓得动弹不得,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想着,圣母啊,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神灵才能解救他。他站稳脚跟,在脑中温习了一遍杀狗的规定程序,抓住它的腿,把它撕开,可是,看哪,圣母玛利亚一定是为他求过情了,就在那狂怒的畜生触到他的那一刻,它忽然像只被戳破了的气球那样瘫倒在地上。杰克森惊魂未定地看着它,等着它重整旗鼓,再接着用它的牙齿将他撕裂,可是它连尾巴都不曾再动一下。本田男见到爱犬丧命,无法抑制内心的剧痛,跪在那条狗身边,发出了可怕的吼叫声,尽管他就是个狂躁的精神变态者,可是眼见他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杰克森不由得觉得有些同情他。
他挠着头,站在本田男身边的他就像站在奥利身边的斯坦,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许他应该跑掉,可是就这么走掉好像不太好。还没等他下决定采取何种行动(是杀了本田男还是去安慰他),现场来了一个警察。虽说他们身在黑暗的小巷某个临水的区域,可是这地方毕竟距离皇家一英里很近,他们弄出的声响又很大,早已扰到了长眠在仅有一箭之隔的墓园里的那位可怜的格雷弗莱尔斯的博比的清梦。看来大声叫还是有用的,他要记得把这件事作为例证说给玛莉听。
还有朱莉娅。
杰克森猜想,用警察的眼光看来,现在的情况大概很糟。本田男扑在地上,哭着他那条死去的狗,他的鼻子已经被咬得不能看了。而杰克森则站在边上看着地上的两个,不知所措地挠着头,别人的鲜血几乎从他的嘴里流淌下来。也许他应该举起双手说:“请依法逮捕我吧,被您抓个正着了,警官。”可他没有,他顽强地做着辩白(我是自卫,是他袭击我,他精神不正常),最后他被铐上手铐,强行押进了一辆警车的后座中。
今天早上在法庭回答问题的时候,他表现得干净利落。逮捕他的那个警官宣读了自己的证词,大意是他发现“特伦斯·史密斯先生”的时候,对方正跪在一片血泊中,对着他的狗的遗体哭泣。
受害者指控被告杀死了那条狗,然而狗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被告似乎咬伤了史密斯先生的鼻子。史密斯先生果然是个让人信服的受害者,他穿着雨果博斯的西服,打扮得时髦漂亮,青紫的鼻子肿得那么厉害,昭然宣告着杰克森的罪行。
他说他遇袭时正忙着自己的事,他在遛狗。遛狗,无辜的市民还能找到比这更清白的消遣吗?杰克森昨天晚上拒绝了警方为他延医的好意,他对他们说自己“很好”。这不过是男人的自尊,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伤在身,其实很愚蠢。
“你不是本市的市民,布罗迪先生,”司法长官阿利斯泰尔·克赖顿用警示的口吻对他说,“要是在从前,你将会被驱逐出本市。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感到很遗憾。”他最后以侵犯人身罪罚了他100英镑,还告诉他让他“留点神”。
“你怎么能认罪呢?”朱莉娅说,“你这傻子,杰克森。”她的声音不再睡意朦胧,事实上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