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陈了的奶酪),这是海上的老水手对付死人的伎俩。她只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葬礼是三天前举行的,在莫顿豪尔火葬场,正如她的人生一般死气沉沉。她名叫艾琳,教会派来执事的牧师一再将她的名字读成蔼琳,不管是路易丝,还是那些三三两两站着、自称是她母亲朋友的人,都没有心情去纠正他。路易丝甚至对这个“蔼琳”很满意,这名字让她母亲突然间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是个陌生人而不再是她母亲。
她跑回到自家门前,在门外的小径做些伸展运动放松自己的身体,这时候注意到门边放着什么东西,那里本该放着瓶牛奶,要是这地方也有人送牛奶的话。那是个没什么特点的棕色小罐子。
她没来由地害怕起来。难道是炸弹?还是什么奇怪的恶作剧?也许等她打开后,会发现里面是粪便、虫子,或者什么有毒的东西。数秒恐慌之后,她才意识到那是一只瓮,装着她母亲的骨灰。她原本指望这东西能做得更具古典气质、更有品味一些,像是细纹大理石雕凿成的双耳细颈罐,有盖子,盖子上还有顶饰,没想到结果是这种塑料材质的罐子,不管谁看了都会以为是茶叶罐。她还记得她母亲的那位堂亲自告奋勇要帮她去焚化炉里捡拾骨灰。其实真要她捡,她也是无所谓的。现在她的问题是怎么处理这些烧剩的骨灰。
能不能直接扔进垃圾箱呢?她觉得这么做很有可能是违法的。
她拿出钥匙开门,不得不再加上大力一推,那门才终于开了。这个夏天很潮湿,房子里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都胀起来了,当然那扇粗制滥造的门是第一糟心的。这房子建成才三年,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已经让人应接不暇(不管她投诉多少次,这些小毛病就是没法修理好):开裂的墙面灰浆、歪斜的电器插座,厨房里有个洗涤槽的排水管根本没有接入地下排水系统。谢谢你,格雷厄姆·哈特。金洛克房型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最小的独栋住宅,可至少这也算是栋房子,一栋名副其实的房子,就像她小时候画的那种有两个眼睛和一个嘴巴的地方。只有房子才能装起理想的家庭,她小时候的画里也画上了理想的家庭,爸爸、妈妈、两个孩子和一条狗。而她现实中的家庭只有她母亲那个讨厌鬼。可怜的路易丝。每当她回忆起小时候的事,她总会把那时的自己当做另一个人。这对精神专家来说,一定会是个值得庆贺的发现,可她绝不会让任何精神专家来研究她的脑袋。
现代人造的房子都是蹩脚货,不过她们的小区(格伦克莱斯特)很安全,史无前例地安全。
这片的住户彼此都认识,至少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附近没有酒吧,只有小区的门卫室。年轻女人推着童车去妇幼活动室,男人们则利用周末时间洗车。一切都正常极了。
她手里捧着骨灰瓮走进了厨房,将它放在了洗涤池边的滴水板上。她旋开盖子,将里面的骨灰倾倒了一些在茶碟上,仔细地观察着,像个法医部的技术员一样,拿了把餐刀戳弄着,翻搅着。都是些小碎块,与其说是灰不如说是渣滓。路易丝其实有那么点希望能够找到半颗牙齿、一块可以辨别出位置的骨头什么的。这些应该分类为有毒垃圾。或许往茶碟里加点水,她母亲能够起死回生,由尘土重新构成形体。她蛾翅般纤弱的肺将变得丰满,她像个精灵一样从瓮里飞腾出来,坐在路易丝面前窄小的料理台上,在这间窄小的厨房里,告诉路易丝,她为她做过的所有差劲的事感到抱歉。可路易丝会说:“这话说得太他妈的迟了,回你的骨灰瓮里去吧。”她那只患有关节炎的老猫笨手笨脚地跳上了滴水板,嗅嗅茶碟里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吃。糖豆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它长了个瘤子,越来越严重,兽医告诉路易丝,是时候该做出那个“决定”了。
糖豆曾经是个横冲直撞的小毛球,那时候它那么小,像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