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这是一片水草沼泽地。一条咸水小溪从这儿经过,流向太平洋。汉尼根挖好墓坑,直起身来;雾中出现了一个男子黑色的身影。
汉尼根一惊,跟着把铁锹紧靠在身上,好像是握着一件武器。那人从海滩来,看见汉尼根就站住了,相距不过十七八米。四周雾气翻滚。汉尼根借着自己提灯朦胧的光,也只能看见他一个剪影。从那人背后,传来阵阵碎浪冲刷岩石的声音,很有规律。
“你是什么人?”汉尼根问。
那人心神不定地盯着汉尼根脚旁的帆布卷和沙地上挖出的坑,脚底下好像踩着两只球,很难保持平衡。他微侧着身,似乎随时准备逃走。“我要问你的也是这个问题。”他说,声音紧张、低沉。
“我住在这儿。”汉尼根用铁锹示意了一下左边,使人想象那儿有所房子。“这是私人海滩。”
“也是私人坟场吗?”
“我的狗死了。我不愿意看见它老是躺在门前。”
“这条狗真够大的。”
“是丹麦种的大狗。”汉尼根说。他用闲着的手擦了一下被雾气打湿的脸。“也许你不是在闲逛,是想寻找什么吧?”
那人谨慎地往前挪了几步。汉尼根借着暗淡的光线打量他:大个儿,宽肩,湿发贴在额上;伐木工穿的那种方格呢夹克,宽松的棕色裤子,平底便鞋。
“如果我回答你:我的汽车坏了,”大个儿说,“那你还是不明白我离开滨海公路来这儿干什么。”
“当然。”
“我是想:这儿安全。”
“我不懂你的意思。”汉尼根说。
“你不听收音机吗?”
“听什么?”
“也不看电视新闻吗?”
“能不看当然不看。”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特斯加德罗州精神病院逃出来一个精神病人。”
汉尼根后背一阵针扎的感觉。“不知道。”他说。
“今天下午,”大个儿说,“他用刀戳死了医院的一名看护。他是因为同样的案子被弄到那儿的,用一把菜刀杀了三个人。”
汉尼根一言不发。
大个儿说:“警察局认为他可能北上了,因为他家在俄勒冈边界的一个镇上。不过,他也可能向南逃,这儿是必经之地,离特斯加德罗又只有十九公里。”
汉尼根紧握着铁锹把儿。“不过,你大雾天来这儿干什么呢?”
“我和一位姑娘趁她丈夫在洛杉矶办事的机会来这儿过周末,没料到她丈夫不通电话就驾车赶来了。我推测,他准是早对妻子有所怀疑,才提前回家。发现她不在家,又猜到她来这个消夏之地了。他俩曾来过这儿。于是,他警告她,让她把我轰走。”
“你就让这女人轰你走?”
“当然。她丈夫有一百万元的财产,为人慷慨,各方面都有朋友维护他。你明白吗?”
“也许明白,”汉尼根说。“这女人叫什么?”
“那是我的事。”
“那么,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呢?”
“我为什么要不说真话呢?”
“你或许有编造的必要。”
“比如,我就是那个逃跑的精神病人,是吗?”
“是这样。”
大个儿换了一条腿来支撑身体。“我如果真是那个人,会告诉你他的事儿吗?”
汉尼根又沉默了。
“据我观察,”大个儿说,“你可能是那个人。深更半夜在外面挖坟坑——”
“我说过,我的狗死了。再说,精神病人杀了一个人还会去埋吗?他弄死了你说的那个看护,也为他挖坟坑了吗?”
“很好,我们俩都不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