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知道她并不认同。本来我打算委托她,把会长的意见转告聪美,但现在我觉得还是自己和聪美联络比较好。
梨子除了肩背名牌皮包,还拎来一个足可供三天两夜之旅用的大型波士顿包,此刻就大剌剌地放在她隔壁座位上。
“里面是你整理出来,关于令尊的资料吗?”我催问她。
“对,我把可能有苗头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塞进去带来了。”
她拉开拉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取出塞得鼓鼓的大信封,以及用橡皮筋绑着的旧纸盒,摆放在桌上。接着,又拿出一本笔记本。
“我拟了采访项目,还把参考来源的照片与信件编了号,整理出来以便互相对照。你可以看一下吗?”
只看一眼翻开的那页,就知道她做得相当有板有眼。
“短短两天就有这种成果,你很拚喔。”
梨子开心地笑了,是那种能令周遭顿时一亮的笑容。
“我很拚命喔,我可是认真的。”
信封里的照片和文件、纸盒里的信件都贴着标籤,添上编号与标题。益发令人佩服了。我一说要看,梨子有点洩气地垂下脑袋说:“我还没吃午饭,肚子快饿扁了。我可以顺便叫份午餐吗?”
“好啊。对不起我没注意。你儘管吃。”
“有没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好菜?”
“这里什么都好吃。今日特餐,是义式煎土鸡排。”
梨子喜孜孜地挑选菜色,叫来老闆。我则着手检视她的笔记。
我建议她锁定最近这十年的事进行调查的那番话,梨子似乎听进去了。有两个在计程车行时代和梶田走得较近的人,被放在“当面拜访”的名单最前头。他们好像也参加了梶田的丧礼。笔记记载的姓名底下还有住址及电话号码。他们每年都会互寄贺年片,今天最新的那一张,贴着标籤。
还在计程车行时,梶田好像曾加入象棋爱好会。纸盒里放着他参加一年一度的业餘大赛时的纪念照。梨子就是从那之中拣选出可以根据贺年片及丧礼签到簿联络上的人物,写下爱好会的干事是当时在总公司当接线生的寺井。他还没退休,至今仍在“东京共同无线计程车股份公司”这家计程车行上班,上面还以不同颜色的原子笔注明:蒲田营业所。
“令尊生前喜欢下象棋啊。”
我从笔记中抬眼发问。梨子正好塞了满嘴的三明治。她倒也不尷尬,就这么“嗯嗯嗯”地猛点头。
“该说是棋艺不高却热情十足吧。”她边咀嚼边说,又喝起冰咖啡。
“听说参加比赛一场也没赢过。这件事,也是寺井告诉我的。”
“你已经和他联络过了吧。”
“对,今天上午。他说完全不知道我爸过世,好像很惊讶。还说老同事都不告诉他,太见外了。”
可能是因为中元节期间猝死,来不及通知吧。
“听说我爸经常去爱好会。不过,他的棋艺这么差劲,在家当然不好意思提。我姐和我都没听说过,他参加比赛的事也一点都没察觉。他虽然常一个人玩报纸上的象棋棋局,却总为了解不开谜底而伤透脑筋。他果然棋艺很烂。”
这口口声声的“很差劲、很烂”中带着亲暱,但用词还是很辛辣。
虽无恶意,但嘴巴有点毒——我妈总是用“嘴巴有毒”来形容这种人。说穿了很简单,我妈只是原封不动地沿用周遭人对她的批评。梨子的毒相较之下还算是可爱的,我妈的嘴巴是毒蛇的那种毒,我也多次尝遇苦头。
当面访谈的名单中,也有桥本夫人的名字。梶田的前辈桥本是岳父和梶田的介绍人,可惜早已辞世。
桥本夫人名叫敏子。现已八十高龄,资料上写着她目前住在琦玉县行田市内的老人安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