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对她露出微笑,接着,仿佛刚清醒过来似的说:“是吗?”
他站起身来走出房间时,喃喃说道:“狂风摧残了娇嫩的五月花蕾,夏日期限太苦短。”
她搞不懂他说的那句“可是现在不已经是十月了吗?”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还记得那年十月,天气特别好,不冷不热。
奇怪……现在她回想起来,罗德尼问她十四行诗的那天晚上,正好就是她看到他和舍斯顿太太坐在阿谢当山上的那一天。说不定是舍斯顿太太引述了莎士比亚的诗,不过却不大像,因为她认为莱斯莉·舍斯顿根本就不是知识分子型的女人。
那年的十月实在很美好。她清楚记得,过了几天之后,罗德尼语带困惑地问她:“这时节会长出这种东西吗?”
他当时指着一株杜鹃花。通常是在二月底或三月才开花的,但这株却开得太早了。这株杜鹃开了血红色的花朵,还长满了花苞。
“通常不会,”她告诉他说,“春天才是开花季节。不过要是秋天气候温暖的话,有时候也会开花的。”
他用手指轻轻摸了其中一个花蕾,低声喃喃地说:“娇嫩的五月花蕾。”
三月,她告诉他,不是五月。
“就跟血一样。”他说,“从心头滴下的血。”
真不像罗德尼的作风,她心想,竟然会对花朵有兴趣。
但是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对那株杜鹃情有独钟。她还记得,多年之后,他总是在纽扣孔上插一朵大花蕾。
花蕾太重了,当然!所以她早就知道一定会从纽扣孔掉下来。
那时他们在教堂墓园里,一个最不寻常的地方。
她是在回家的路上经过教堂时,看到他在那里,于是就过去跟他会合,问说:“罗德尼,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笑着说:“在想我以后的结局,以及墓碑上要写些什么。不要用花岗岩,我想,太温雅了。而且绝对不要有胖嘟嘟的大理石天使像。”
他们那时正低头看着一块新的大理石墓碑,上面有莱斯莉·舍斯顿的名字。
罗德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缓缓念出墓碑上的字。
“莱斯莉·阿德林·舍斯顿,查尔斯·爱德华·舍斯顿的爱妻,于一九三零年五月十一日安息。上帝会拭去他们的泪水。”
停了一下之后,他又说:“想到莱斯莉·舍斯顿躺在像这样的一块冰冷大理石下面,似乎是蠢得要命的事,而且只有像舍斯顿那种天生蠢蛋才会选择这样的碑文。我不认为莱斯莉这辈子哭过。”
琼感到有点震惊,又像是在玩个有点亵渎的游戏般说:“那你会选择什么样的碑文?”
“选给她?我不知道。《圣经·诗篇》里不是有这样的诗句:在您面前有满足的喜乐。我会选类似的句子。”
“我说的是为你自己选。”
“哦,为我?”他想了一两分钟,自顾自地微笑着。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他领我到青草地上。这两句对我非常合适。”
“我向来都认为,这种天堂意象听起来挺沉闷的。”
“琼,你认为天堂是怎么样的呢?”
“嗯……当然也不是那种金色大门等等之类的。我喜欢把它想象成一个国度,那里的每个人都用某种神奇的方式让人间变得更美、更幸福。为人服务,这是我对天堂的看法。”
“你可真是个可怕的虚伪小人,琼。”他笑着说出这玩笑般的话,减轻了话中的刺。然后他说:“不用了,绿色幽谷对我来说就够了。还有羊儿在傍晚的凉风中跟着牧羊人回家……”
他停了一下又说:“琼,说来这是我自己的荒谬幻想,但我有时却会玩味着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