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也就是我自己出现的可能性很高。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到一阵战栗,不自觉收回了手,然而就在此时……
“您是哪位?”一个声音传来。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父亲。空气中飘荡着些许鱼腥味。从时间段来看,应该是他从鲜鱼市场进完货回家的途中。父亲是个热衷工作的人,周末和节假日都坚持开店。那时的永广亭只在元旦时休业,可谓是拼上性命工作的典范。
我转过身,感到一阵意外的冲击。跟我猜的一样,站在那里的是父亲,他身着近似雨衣的防水工作服,可是……太年轻了。我不禁瞪大眼睛。
脸部的五官并无怪异之处,但与印象中相比,简直像个青年。年轻,太年轻了。我高中时,父亲这么年轻吗?我记得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啊。不过这也很自然,所谓的年龄差是相对的。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我,和他几乎是同辈。
我重新想了想,一阵更大的冲击袭来。中学毕业后马上开始厨师进修的父亲很早就结了婚。姐姐美保出生时,他才十八岁。现在站在眼前的他和我同岁,年方四十。我愈发感到晕眩。
乌黑的平头、粗眉、晒黑的皮肤。我们年龄一致,但父亲明显比我更有男子气概。他的视线蕴含强烈的意志,鼻梁挺,嘴唇薄。毫无疑问,姐姐继承了这个男人的血性。我跟他完全不像。反正不是亲生的,不像也很正常。
一开始,父亲紧盯着我,像是把我当成了可疑人物。他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看样子即使有几分迷惑,也没有受很大的冲击。我现在四十岁了,和二十三年前相比,外貌并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聪明人肯定能一眼认出我是谁。
可就算我明显就是永广影二,他的理性也很难接受。即使外表没怎么变,年龄的落差一目了然,怎么可能骗得过去。
“你……呃,您是?”父亲低声问完,就不再开口了。
“我……呃,我叫……”我厌烦了思考如何自我介绍,瞬间脱口而出,“我叫能登部。”
原本放松下来的父亲,表情再次紧张起来。刚才觉得眼前这人就是永广影二,怎么可能?肯定是长相酷似的其他人——他想这样说服自己,我却用一句决定性的话语否定了这个想法。能登部是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生母的夫家姓。
“那个……”父亲似乎放弃了继续烦恼,“有什么事吗?”
“姐姐”这个字眼差点溜出嘴边,我拼命忍住了。
“美保小姐在家吗?”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一九七七年的三月,大学毕业后的姐姐瞒着家人搬出女子宿舍,隐瞒了去向。我明知道她不在家,却想不出其他可以说的话。
“不,女儿她……”父亲支支吾吾,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他是因为不知道姐姐的去向而焦躁,还是苦于应对未来的我出现在眼前的未解状况?我无从判断。
我开始不安,决定先退场再说。就在那时,后门的拉门开了,出现在那儿的正是我。另一个我,十七岁的永广影二。
我和“我”的视线对上了。本想对客人点头示意的影二突然皱起眉头,呆呆地瞪着我。我也望着他,脑中只有羡慕——我居然如此年轻。
模样真的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二十三年的岁月很长,足够一点点改变面容。我从小经常受到的评价就是稳重,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迟钝。但与现在的我相比,十七岁的影二还是洋溢出某种与年龄相符的东西,某种类似于饥饿或杀气的东西,也许是面对这个不能事事如意的世界的焦躁。
原来如此,代沟的本质就在于此。我面对十七岁的影二感慨万千,还有类似面对小屁孩时的反感。我突然明白了。小时候,为什么大人们(不包括父亲)要如此尖酸地针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