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驴脸、紫癍
“之前我疏忽了一件事。清明那天中午,钟大眼那只船驶向上游,直到傍晚,我在崔家客店前面河湾那里找见那船。假蒋净的尸首并不在钟大眼船上,大白天,汴河上下那天人又多,自然不会当时便抛尸河中。应该是先搬上了岸,藏了起来,等天黑了才偷偷抛进河里。做这些事,必得近便才成。”
“哥哥是说崔家客店?”
“嗯,我问过崔家客店的伙计,他说那船傍晚才泊到那里。但那船当时头向北,朝着上游。那些人若是中午先把船划到了上游某处,搬下尸首,再把船顺流划下来,该泊在南岸才对。就算泊到左岸,船头也该朝着下游,否则就得让船在河中间掉头才成。他们要避开眼目,何必做这多余的事情?”
“那伙计在说谎?”
“眼下还不清楚。我要托你的,正是这事。”
“今晚我就去探一探。”
“石兄弟,这些人行事诡秘、下手残狠,你得多当心。”
“哥哥放心。还有件事哥哥听说没有?”
“什么事?”
“楚澜楚二哥的兄长楚沧也死了。”
蒋冲从楚家出来后,仍寄居到了烂柯寺。
那个小和尚弈心只念了两句诗,并没问其他。老和尚乌鹭更是只顾参禅和下棋,见了他像是没见一般。夜间还有个人来寄居,弈心说那人姓冯,是汴京“牙绝”,落了难。蒋冲见那人神色萎郁,便没有搭话。他和那人一样,每天早出晚归。他是去寻头一天到汴京时,劫杀自己的那两个汉子。
然而一连寻了三天,都没见那两个人的影儿。
每顿饭食他都不好在烂柯寺吃,只在外面随意将就一些。好在除了自己剩余的三贯钱,楚家又赏了他二两银子,加起来,比从家乡出发时还多了两贯钱,节省些,足足够一个月的花销。这些钱他不敢放在烂柯寺,每天都背在身上,万一有什么不妥,也好随时拔腿就走。
只是,他现在扮成了僧人,连着吃了许多天素,肚肠里寡得厉害,瞧着满街各样荤食,许多都没尝过,却不能买,只好望着吞口水。到第三天,他实在受不得,等天黑下来,跑进城里,找到堂兄蒋净说的州桥夜市。果然,一整条街上灯烛耀眼,各般油香肉香冲鼻冲脑,而且人车拥挤,谁都顾不得瞧谁。他从包袱里取出来时戴的旧头巾,包住了光头,走进人群中。只见边上一家挨一家的食摊上堆满了各色吃食,炙鸡鸭、杂燠、抹脏、煎肝脏、灌肺、灌肠、杂炸……更有许多他见都没见过。他相中了肥润润的煎白肠,那摊主正忙,竹签一插递给了他,只说了声“十文钱”,便又去招呼其他主顾。他付了钱,接过白肠,顾不得烫,一口咬下去,满嘴油香,滋味透脑,像是旱田忽逢甘霖一样,爽畅到几乎要叫出来。他便一路瞧,一路吃,换了七八样,花了近百文钱,吃到肉都堆到了喉咙眼,这才鼓着涨肚,挤在人堆里,慢慢往回走去。
走了半截,忽然瞅见斜对街人头丛中转过半张瘦长侧脸,正是自己要寻的两个劫匪中的头一个,那个瘦驴子一般的高个军汉。他忙低下头,朝那边挤了过去。挤到离那驴脸军汉几步远的地方,隔着几个人,一直微低着头,小心跟在后面。
卖香药花朵的窦猴儿也在追踪一个人,那个紫癍脸的女子。
那晚,他告诉邓紫玉,瞧见紫癍脸女子从后门进了红绣院,上楼去了梁红玉的房间。邓紫玉听了,果然有些好奇。窦猴儿见她嗅到了香,忙又添些料:“梁红玉独个儿住在后面楼上,除了服侍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其他仆妇都不许上去。那个紫癍脸女子不过是在汴河船上帮工的村妇,竟能上那楼去。姐姐你说奇不奇怪?”
“哦?那你去好好打听打听。”
“姐姐,能打听的我都打听到了。你也知道我家,我爹只是个挖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