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支离破碎
我很想和老妈就这么坐着,每小时热一次茶壶,偶尔做点三明治吃。老妈只要闭上嘴巴,其实是个不错的伴。我头一回感觉厨房像避风港,起码比起外头等着我的世界,这一端安稳许多。我一踏出这扇门,就只剩一作事情可做:寻找确切的证据。这不难,我想顶多二十四小时,但接着真正的梦魇才刚开始。一旦找到证据,我就得决定该拿它怎么办。
两点左右,卧房出现动静,床垫弹簧吱嘎作响,清喉咙的哮喘和震动全身抑制不住的干咳。我想差不多该走了,结果引来老妈连珠炮似的追问一堆圣诞晚餐的问题(假如你和荷莉要来,我说假如,她喜欢白肉还是红肉,还是根本不吃?因为她跟我说她妈妈只买自由放养的土鸡肉……)。
我只管低头往外走,踏出门口的时候,她在后面喊:“很高兴见到你,改天见!”老爸含着脓痰的嘶吼,从她背后传来:“乔茜!”
我甚至晓得他怎么知道萝西那天晚上会去哪里。唯一的消息来源是伊美达,而我左思右想,老爸会找她只有一个原因。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消失两三天是去找酒喝,即使发生那么多事,我也从来没想过他会背着我妈偷情——就算想过,我也觉得酒精让他根本做不了什么,我家还真是惊喜不断。
伊美达得知萝西的计划之后,也许直接告诉她老妈——母女情深、吸引关爱,谁晓得——或者在我老爸面前约略提起,让她觉得自己胜过搞她母亲的家伙。我说过,老爸不是笨蛋,他自己会拼出答案。
我按了伊美达的门钤,这回没有人接。我后退看看窗户,窗幔后而有东西在动。我又按一次,按了整整三龠钟,直到她一把抓起对讲机说:“干吗?”
“好啊,伊美达,我是弗朗科,意外吧?”
“妈的,滚开。”
“哎呀,小美,别这么凶,我们必须谈一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真狠。我没地方要去,所以我会在马路对面等,待在车里,直到你肯谈为止。一九九九年的银色奔驰。你要是玩腻了就来找我,我们简单聊聊,之后我就再也不烦你。要是我先腻了,我就找邻居问你的事,听到了吗?”
“你滚!”
她挂上对讲机。伊美达这个人很拗,我猜至少要两小时,甚至三小时,她才会受不了来找我。我回到车上,转开音响听奥蒂斯·瑞汀的歌,放下车窗和邻居分享,随他们去猜我是警察、毒贩还是讨债公司。不管猜谁,在他们眼里都不是好东西。
这时候的哈洛斯巷很安静,一个拿着助行器的老头和一个擦着铜器的老太婆絮絮叨叨批评我,两个年轻辣妈购物回来,斜斜瞪我一眼。一个男的穿着闪亮运动服,带着一大堆问题在伊美达屋外东摇西晃了四十分钟,每十秒就用仅存的脑细胞对着顶楼窗户大喊:“戴可!”但戴可不理不睬,那男人只好跌跌撞撞走开。三点左右,一个女的走上十号台阶开门进去,显然是夏妮亚。从桀骛不驯的下巴仰角到“操你妈的”昂首阔步,她简直就是八十年代装扮的伊美达,让我不晓得该难过,还是该充满希望。只要肮脏的窗幔一动,我就朝窗子挥手。
一个钟头后不久,天色渐渐变暗,洁妮维回家了,我改听詹姆斯·布朗,前座车窗突然喀喀一响。是球王。
我不该靠近这个案子,我跟伊美达说过,我请了休假才来这里。我真不晓得该恨她告密,还是佩服她足智多谋。我切掉音乐,摇下车窗说:“警探先生,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开门,弗朗科。”
我眉毛一竖,对着他的严厉语气装出惊讶的神情,但还是伸过去将门打开。球王坐上车子,猛力将门一关。
“开车。”他说。
“你在逃命吗?是的话可以躲在行李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