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在过活。
狄雷尼穿过这片紊乱,走向一扇通往公寓后半的开着的门,有意思的是,介于杂乱客厅与后面卧室之间的这道门框装的是用绳索拉动的窗帘。狄雷尼猜这窗帘可以拉到几乎及地,挡住光线,提供一点隐私,但不像门那么隔音,而且当然无法上锁。
他弯身钻过帘子,环顾卧房。窗扇积灰,窗帘磨损,天花板上的灰泥一道道斑驳垂下,一张有污渍的毡毯,两座上好的橡木五斗植抽屉半开,地上满是报纸杂志。然后是床,对面墙上有块惊人的大污渍,彷佛有人把一整瓶酒往墙上掼,看着酒瓶粉碎,内容物流下。
气味……很不得了。酸腐的威士忌,酸腐的床单,酸腐的肉体。粪尿。一个铸铁盆里有一小炷香在冒烟,只让味道变得更糟。整个房间正在腐烂。狄雷尼闻过比这更强烈的臭味——哪个警察不曾?——但这种事永远习惯不了。他张口呼吸,转向床上的人。
这是张大床,过去一度曾经——狄雷尼想象——睡着凯文·凯斯和他妻子。现在她睡在客厅的折迭沙发床。床边围满桌子、椅子、杂志架、电话架、装着酒瓶和冰桶的推车,地上有个打开的夜壶和塑料“鸭”。面纸,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一条湿透的毛巾,烟蒂和雪茄蒂,一本书页被狂乱撕下的平装书,甚至还有一本精装书也弯折被扯开一半,一个破玻璃杯,还有……还有一切。
“你他妈的要干嘛?”
然后他直视床上的男人。
肮脏床单是令人惊讶的蓝色,拉到下巴,狄雷尼只看见一张方脸、方头。没梳的头发几乎披到那人肩膀,发红的胡须也略呈方形,没有修剪。深色双眼燃烧,丰唇沾着污渍、结有硬皮。
“凯文·凯斯?”
“是啦。”
“我是纽约市警局的艾德华·X·狄雷尼队长,正在调查一桩命案。我们相信被害人——”
“警徽拿来看看。”
狄雷尼走近床边,臭味令人作呕。他把证件拿到凯斯脸前,对方几乎瞥也没瞥。狄雷尼退后。
“我们相信杀死被害人的凶器是冰斧。爬山用的冰斧。所以我来——”
“你认为是我干的?”龟裂嘴唇张开,露出发黄的牙:骷髅的微笑。
狄雷尼震惊不已。“当然不是。但我需要进一步了解冰斧。既然你是顶尖的爬山高手——有人向我推荐你——我想你或许——”
“去死吧。”凯文·凯斯疲惫说道,沉重的头转向一边。
“你是说你不愿协助逮捕一个——”
“你走。”凯斯小声说。“你走就是了。”
狄雷尼转身走了两步,停下来。他想到芭芭拉,克里斯托弗·兰利,蒙妮卡·吉尔伯特,以及所有边缘的人:韩德利、索森、佛格森、朵夫曼,还有这里这个……他深吸一口气,恨起自己,因为就连他的怒气也是经过计算。他转回身面对肮脏床上的瘫痪病人。他没有什么可损失的。
“你这该死的吸老二的肏他妈的狗娘养的。”他毫无抑扬顿挫地稳稳说道。“你这满肚子大便舔屁股的王八蛋。我是个警探,我探到了你,你这没种的下流混混。你就这么继续躺在满床屎里吧。谁买吃的?你太太——对吧?谁试着为你维持一个家?你太太——对吧?谁清理你的大便,把你的尿倒进马桶?你太太——对吧?而你躺在这里猛灌威士忌。我一走进来就闻到你一身臭味,你这烂东西。躺在床上自怨自艾真好,对吧?你这没用的垃圾。就这么继续在床上大小便,喝你的威士忌,把你太太累到死,对她大吼大叫吧,你这人渣。你还算男人吗?哦!好个男人,你这亲屁股的差劲狗屎。我在你身上吐口水,从此忘记听过你的名字,你这吃土的无名小卒。你不存在。你懂吗?你谁也不是。”
他转身要走,几乎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