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试拉了几家没铁门的店门,然后亮起手电筒,潜入一条巷子,光柱来回扫射垃圾桶和成堆废弃物。韩德利紧跟在后。
他们又走了几条街,然后转东走向约克大道。
“你刚才在我分局做什么,韩德利?”队长突然问。
“四处打探。”记者说,“我在写一篇报导。或者该说一系列报导。”
“报导什么?”
“一个人为什么想当警察,当上之后又会怎么样。”
“又来了?”狄雷尼叹气,“这题材已经被写过十几遍了。”
“我知道。这次它又要被写,被我写。第一篇讲的是资格要求、审查、考试等等。第二篇会讲警校和实习训练。现在我想知道警员分发之后会怎么样,又有哪些方向可以走。你以前是侦察部的,不是吗?”
“对。”
“重案组,是不是?”
“有一段时间是。”
“他们如今还在谈你,谈你办过的一些案子。”
“是吗?”
“你为什么转到巡查部,队长?”
“我想吸收行政经验。”狄雷尼简短说道。
这次轮到韩德利叹气。他是个细瘦、伶俐的小伙子,看来不像记者,倒像保险业务员。他的西装仔细熨烫过,内衬背心,鞋子擦亮,窄边帽在头上戴得端端正正,动作轻快热切。
他的脸泄漏若干紧绷情绪,有某种秘密热情被紧紧控制。嘴唇紧闭,前额空白,眼神刻意保持没有表情。狄雷尼注意到他指甲咬得短短,且习惯用食指第二指节在上唇往下磨蹭。
“你胡子什么时候刮掉的?”他问。
“你应该继续待在侦察部才对。”韩德利说。“我知道我老是摸嘴唇。告诉我,队长——为什么警察不肯跟我谈?哦,他们谈是会谈,但不肯真正敞开心胸,我进不去。如果我要写作,就得学会这个——进入别人的世界,是因为我,还是他们怕跟新闻界的人谈,还是什么鬼原因?”
“不是因为你——不是你个人的关系。只因为你不是警察,你是外人。所以有条鸿沟。”
“但我很想试着了解——真的。这系列报导会对警方很友善,我想写得友善,我不打算满篇恶意攻讦了。”
“我很高兴你没这个打算。我们已经受过够多恶意攻讦了。”
“好吧,那你告诉我:一个人为什么想当警察?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人,谁会想在这城市做这差事?薪水差,工作时间差,每个人都认为你收贿,狂妄的小鬼骂你们‘猪’,朝你们丢一袋袋大便,所以重点到底在哪?”
他们正经过一栋豪华公寓大楼旁的私人车道。狄雷尼听见动静。
“留在这儿。”他低声对韩德利说。
他静悄悄走上车道,没开手电筒,右手伸在外套下,手指握着枪柄。
一分钟后他回来了,露出微笑。
“一只猫,”他说,“在翻垃圾桶。”
“也可能是个拿刀的毒虫。”韩德利说。
“是,”狄雷尼同意,“是有这个可能。”
“唔,那么,究竟为什么?”韩德利生气地问。
他们在约克大道上往南慢慢走回分局,这时间没什么车,寥寥几名行人也行色匆匆,不时紧张地朝后瞥。
“几星期前我太太跟我还谈到这件事。”狄雷尼思索道,想起公园里那个明亮的下午。“我说我当警察是因为,本质上我是个非常井然有序的人,喜欢一切整齐清洁,而犯罪违背了我的秩序感。我太太笑了,她说我当警察是因为我有一颗艺术家的心,想要一个一切真实、毫无虚假的美丽世界。那天谈过之后——部分也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一直在想我说的和她说的话;我认为我们的看法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