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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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同一时刻,在县长陈家舟家的客厅里,烟腾雾绕,灯火不熄。四周密垂的窗帘,早将屋子遮掩得乌烟瘴气。
邹森、王奉良一直陪坐在陈家舟的家里,还有另一位重要角色便是钢管厂厂长高贯成。自入夜起,四人就坐在屋里打麻将,九点钟一过,电话铃声就不断了。陈家舟推了麻将牌,说不打了,几个人便都坐到沙发上去,静观着事态的变化。陈家舟拿起话筒,一次又一次的应答都是“噢,噢,知道,都知道了。不要来了,我有客人”。再后来,他就把电话插头拔了。两位局长和高贯成见状,也忙把手机设到振动上,来了电话也轻易不接,屋子里安静下来。
什么“都知道了”的陈家舟脸却一直阴着,不肯开晴,那张嘴巴也一直只吸烟不说话。直到邹森再一次掏出手机看了短信息,报告说成志超已离开医院回县委机关,他才低声骂了句,“一帮笨蛋,都是猪!”
平心而论,今晚这出武戏,陈家舟事先并不知道。这出戏的主谋是高贯成。县一中的老师吴瑞之软硬不吃,死盯着钢管厂的事情不放,写了上告信,又信誓旦旦地要告到市里省里去,高贯成要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糟老头子,便安排打手暗中给了吴瑞之那么一下子。在教训吴瑞之之前,高贯成是请示过老板陈家舟的。当时,陈家舟心中一动,便点头了,并告诉高贯成,意思到了就行,下手千万不要太狠,限度是只许见血,不能伤命。陈家舟说,一旦涉及命案,上级公安局就要介入,想摆平难度就大了。事情可闹腾,但切切不可闹出咱吉岗的一亩三分地。高贯成连连点头,说请老板放心,这个分寸我还是拿捏得准的。今天午前,高贯成听说成志超回到县委,椅子没坐一坐,就去了医院看吴瑞之,心里越发有些慌,就找了王奉良和邹森商量对策。他知道这两位局长都对成志超恨之入骨,恨不得成志超尽早滚出吉岗县。三个人商量的结果就是设计将成志超与董钟音骗到一起,打伤董钟音,从而将成志超的风流事张扬开。这个主意一出笼,三人就连连称妙,并马不停蹄地付诸实施,由邹森再造假信并立即送到县委门卫室,再由高贯成安排打手。高贯成掌握的原则也学着陈家舟,仍是“只许见血,不能伤命”。入夜时分,三人又先后跑到陈家舟的家,口称是玩几圈麻将,话里却透着几分巴儿狗叼来一只死耗子的得意,摇尾巴以求主人的几句赞赏。他们说九点钟以后必有好戏,等着瞧吧。陈家舟追问什么好戏,他们又笑着不说。终于等到过了九点,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陈家舟自然也就明白这个死耗子的肚子里装的是一副怎样的下水了。三人万没料到不仅没讨得主子一句夸赞,反倒挨了劈头一顿臭骂。
两位局长和高贯成面面相觑,知道老板是动了真气。他们这些人,背后都叫陈家舟老板。王奉良小心翼翼地说:
“他叫魏树斌把档案封了,都一个多月了,我们心里越来越没底,只以为……老板会出面说句话,可老板就是不……”
陈家舟打断他:“我为什么要找他?我找他说什么?一张嘴,那就叫不打自招飞蛾扑火,先就在他面前矮了半截,不被烧死也燎个糊里八黢。他又为什么封了档案后不立即研究,反倒急三火四地跑到东甸乡去?说明他心里也在犹豫。他犹豫什么?他不懂一查就引火烧身?他不知道只要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再混个半年几月,就会升到市里去当州官?他要我找台阶给他下,我偏不给,那他只好自己找。按我分析,也就这三五日,他总会找个什么借口,把这事放个蔫屁,臭臭自己也就算了。我让贯成给那个姓吴的一点颜色看,就有个引他去往那条道上走的意思。那件事只要他们抓不到凶手,最后只好按流氓滋事的治安案件不了了之。可你们偏沉不住气,事先也不跟我招呼,就自作聪明,非把蔫屁当响屁放。这回好,把稀屎都挤出来了,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