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十郎这边。颚十郎并不求杂工们帮自己做什么,只是悠闲地躺着。可这群杂工、马夫,都是相当体贴之人,总会主动为颚十郎忙里忙外。只要听到一点风声,便刨报问底打听清楚,然后跑得气喘吁吁地,回来将原委告知颚十郎。颚十郎则总是一副有意无意的样子,随口附和着听他们说。仔细想一想,颚十郎和杂工之间的关系,真是不可思议。
大名的上宅官邸、中宅官邸一共五百六十间,按照每间的最小人数计算,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在为颚十郎跑腿办事。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仙波阿古十郎和杂工们的情况,大抵如此。他看似木头人一个,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在江户城里,发展出这么大一股势力。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他舅舅庄兵卫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老爷子总是嫌颚十郎有碍体面,整日念叨他是傻瓜一个,竞爰往杂工宿舍里钻。这一年到头只穿一件袷褂、长相奇异、好似夕颜花上长了眼睛、鼻子的掉队勤番,到底哪里好,竟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拥戴,细细想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话,就先说到这里了。只说颚十郎终于睁开眼睛,再次伸了伸懒腰,坐起身来。刚起身来,就有杂工送来了食案。
“请先生用餐。”
颚十郎会慢吞吞坐地起身来,一定是因为肚子饿了,杂工们深谙十郎的心意。当然,他们送来的饭食里,肯定不会有鲷鱼刺身,大多是家常餐桌常见的鱼干和红烧炖菜,颚十郎也不吭声,拿过碗来就吃。
他吃完饭,又抽上一、两袋烟,从窗口望了望天,悠悠说道:“天气开始凉起来喽。”说罢正欲躺倒,一个杂工喊着“先生有信”,给他送了个信封进来。
颚十郎接过信道:“这可真是稀奇,是哪个疯傻之人,给我写情书呀?”
颚十郎说着,慢慢打开信封,把信看完,胡乱往袖里一塞,喃喃道:“哟,这搞得不好,可要打起来了。哎,真伤脑筋。”说罢便拿起那把刀鞘斑驳的护身刀,信步往门口走去。
消息灵通的杂工纷纷跑来,斗志昂扬地喊道:“先生!……”
颚十郎不得要领地应了一声,晃着长下巴走出了小屋。
他到信上指定的坂下茶屋一看,只见藤波友卫和肥仔千太,正坐在苇帘阴影下的长凳上,用带着故意的眼神,看着阿古十郎。
仙波阿古十郎走到藤波身边,大大方方地站在他的面前,说道:“哎哟哟,藤波先生,天气这么热,您还是如此神采奕奕,可喜可贺。啊,肥千兄也在呀。”
颚十郎还是一副老样子,尽说些不着调的话,末了满不在乎地补上一句:“你们两个人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呀?”
藤波脸色铁青,抬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那边。”
“哦哦,是吗,往哪儿去呀?”
藤波和千太走在前面,往冰川神社后面的小道里走。颚十郎略慢他们几步,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那条小路一面是堤岸,另一面则是一小片昏暗的杉树林,鸟鸣声很细,时不时还能听到洗手台那里清幽的涌水声。
藤波驻足转身,用细长犀利的三白眼,瞟着颚十郎道:“我要说的不是别的,仅仅是几句忠告。劳烦你一路走到这里了。”
阿古十郎拿手掌摸着下巴,也不顶撞藤波,只顺着他的话,含糊应道:“哦,费心费心。”
藤波绷紧了脸,问道:“仙波,你在番奉行所里是什么职位?”
“哎,您也知道,我乃是例缲方兼撰要方,就是个成天跟纸虫和旧书录,打交道的小吏。哎呀,说来真是不好意思。”
“这么说来,调查刑律的判决前例,才是你的工作吧?那么,你就好好查你的旧账,少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