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伙子听着,他只是听到了他已经知道的结果,沉默不语。
你堂兄弟姐妹的子女,就是你第四代旁系血亲了,和她们结婚是可以的。她又继续说明着原理。
这是无稽之谈。小伙子无奈地笑了笑:“那异父异母的兄妹间就能结婚?”
“是。”看到对方想申辩什么,“不管舆论怎样评论,法律允许。”
小伙子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块钱走了。
看着他背影,她心中笑了笑:不允许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结婚,不过是人类禁止近亲通婚史上的又一步。刚才在讲述这个问题时,就感到触动了自己生命深处原始的冲动。迷迷蒙蒙,一幅原始人群居、杂交的野蛮图画在密林中的篝火边晃动,一闪即被理智之光抹掉了,留下一丝自我谴责的羞耻感。
人类抑制野蛮、原始的性欲逐步建立文明来自我规范,并不是人类需要虚伪,而是因为需要生存。近亲通婚的部族总是最先被淘汰。
造就一切文明的根源只是生存的需要……
四诊室,方一泓。她面前坐着一个山东省来的女性,三十多岁,不难看,但憔悴显瘦,鱼尾纹很深。
她叫乾惠芝。丈夫当初是工人,婚前追求她多年,现在成了摄影家,出了名,就喜新厌旧要抛弃她。她到处跟踪他。两人吵过,闹过,打过。丈夫提出离婚,上诉法院,理由是没有感情,她嫉妒,妨碍他工作。她到省妇联、省政府、丈夫单位四处告状。法院没敢判离。丈夫与她分居,发誓要离婚。有两个小孩。
“我该怎么办?”她问。
“我只想问你,即使法院下次还不判离,或者永远不判离,你们还可能一起正常生活吗?”方一泓耐心听完对方的长篇讲述之后问道。
乾惠芝低头沉默。
“他会回心转意跟你好好过吗?这个你想一想,凭你的真实感觉回答我。”
她慢慢摇了摇头:“可是,过去是他追求我。”
“过去只说明过去。”
“是不是我过去让他追得太久了,所以他……”
“不,我这儿有句格言,”她打开一个小本:“‘当爱着,以往一切都是美好的;当爱情消逝了,以往的一切痴情举动,都成为自我的耻辱。’”
“他有第三者……”
“我这不是法院,并不从判不判你们离婚考虑问题。我们只考虑:你如何抉择,对你一生更有利。”
“我不能让他那么便宜。”她恨恨地说。
“你想拖他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是吗?”
“是,谁也别好过,他毁了我的青春。”
“可是你拖他,同时不也拖你自己吗?”
“我……反正完了……”
方一泓理解对方的痛楚。离婚对于男人女人是不平等的,离了婚的男人不贬值,离了婚的女人就贬值了。“你不要这样想,不要赌气,也不要悲观,你要为自己考虑,当然还有孩子,要有重新设计生活的勇气。”
“哪有那么容易?你们不知道,女人三十多岁离了婚,带着孩子,还说什么?”她黯然喟叹了。几个离过婚的女友劝她坚决不离,那至少可以保持一个名义上的家庭,离了婚就一无所有了。
“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方一泓诚恳地说。
坐在面前挂号的是个毛发浓黑的小伙子。你要咨询什么?门厅此时没有其他等候的人,她的声音略高了些。我老婆不和我过。他闷声闷气地说。怎么不和你过?他低着头,嘟囔了一会儿,才讲明白:不和他发生关系。你们发生过吗?发生过一次。她心中笑了笑。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就处理了。那一次是什么情况?你讲讲。对这样像小孩一样的男人,她可以毫无拘束地问。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