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孔子犹有取焉。”“罪疑惟轻,功疑惟重。”
然后是《论范增》。“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王。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归未至彭城,疽发背死。”“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
先疑而后谗入。深刻。范增之类的贤能常常毁于一谗。政治是残忍的。那么别人谗自己呢?自己有哪些地方使得某些上层领导先已有疑了呢?或已有疑的基础了呢?太露锋芒?
又苏轼的《留侯论》。留侯,乃张良也。“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其志甚远也。”“观夫高祖之所以胜,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惟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敝,此子房教之也。”
要“忍小忿而就大谋”。
不可“才有余而度量不足”。
苏轼的《贾谊论》更深刻。“非才之难,所以自用者实难。”有才能并不难,能使用自己的才能却是很难的。如何使用自己的才能,是更高的艺术。“惜乎贾生王者之佐,而不能自用其才也。”书中有注:贾谊,雒阳人,年二十余,文帝召以为博士,一岁中至大中大夫。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帝于是疏之。出为长沙王太傅。后召对宣宝,拜为梁王太傅。因上疏曰,臣窃惟今之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帝虽纳其言,而终不见用。卒以自伤哭泣而死,年三十三。这位洛阳书生,真可谓“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也。”苏轼论道:“夫君子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古之贤人,皆负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万一者,未必皆时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
对政治的论述还有比这更透彻的吗?
接着是《晁错论》,同理。这位谏请汉景帝削诸侯郡县、加强中央集权的出色政治家,遭谗而后被景帝斩。血腥的古代政治。“天下悲错之以忠而受祸,不知错有以取之也。”晁错因忠诚而被害?其实是他自取的。他没看清政治,不成熟。“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像晁错这样,“欲求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全之计。”是难免要粉身碎骨的。
自己有“超世之才”吗?或许有。“坚忍不拔之志”呢?还有,欲求非常之功,有无“自全之计”呢?他眯起眼,闭紧嘴。残忍的历史使他心中生出冷酷,冷酷的心理使他绷紧的嘴唇含着一个冷蔑的嘲笑。头脑应该绝对清醒。现代政治虽然在现代社会条件下进行,但复杂性是同样的。窗外,黑魆魆的房顶上是暗黑的天空。
他在“总论”中又写下了:
只有治国的才能胆识而没有处世的复杂头脑是注定要失败的。
要有坚忍不拔之志。
要有高度的理智。
要有前所未有的忍受力,克制力,控制力。
要吃透中国政治情势。
要做一个真正适应中国国情的政治家。
星期天傍晚,网球场上四个人在双打。张老与他的小秘书邢笠一方,张老的儿子张克平与靳一峰一方。奔跑,击球,喊叫,打完最后一个球,四个人汗气腾腾地走到场边。
“还是我们赢了嘛,啊?反败为胜。”张老高兴地笑了,他个子不高,穿着白网球鞋,白运动短裤,白背心,头发略有些花白,兴致勃勃。“祥光,你不打打?”他接过董祥光递来的毛巾,很有力地擦着脸上头上的汗,那动作绝不像老年人。
“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