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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还没彻底消灭,还要狠挖。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苍蝇落在自己碗上,我就伸手赶走了。看见飞到别人碗上,就不管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越是自我解剖越是沉痛:“我受西方资产阶级思想影响太深,思想改造的任务还很艰巨……”

    她流泪了……

    “我怎么比谁都‘左’了?”吴凤珠对女儿的话反应不过来,她只是一句接一句地问。

    “妈,我告诉你,我不愿说了,说够了。你始终就没‘左’过,行了吧?”范丹妮把梳子卡子哗啦啦往桌上一推,站起来要走,又想起什么,转身拉开抽屉乒乒乓乓翻找东西。哼,“左”得太多,都“左”得忘了。

    ……刚开冻不久的河水还漂浮着碎冰凌。干校的一群老知识分子拄着铁锹,站在岸边看着河水发呆。

    “咱们要深揭狠批‘5·16’,要带着对‘5·16’的深仇大恨挖河泥。”吴凤珠在人群中作着动员。她是班长。

    没人动。有的慢慢摸出烟来,点着了。

    吴凤珠弯腰挽起自己的裤腿,腰顿时疼得直不起来,心区一阵憋闷发慌,冷汗涔涔从两鬓渗出来。她咬了咬牙,一步步入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弯下腰一锹一锹挖起来。

    有人跟着下河了,有人晕倒在水中……

    “我到底哪儿‘左’了,啊?”吴凤珠火更大了。

    “好了,我的好凤珠,好女儿,你们都别吵了。”范书鸿哄劝着,平息着,“丹妮,你又要出去啊?”他这样问,是为了转移话题,但一瞬间却转移了自己的注意。他微微皱起眉看看女儿的打扮。女儿的事始终让他担忧,三十六岁的人了。

    “我去参加一个周末俱乐部。”范丹妮摘下衣架上一个精致皮挎包就要走。

    “你别走,讲清楚再走。”吴凤珠说。

    “妈,”范丹妮站住,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说那么多了。你就是要思想汇报,也用不着去找那些笔记本啊——隔了多少年了。”

    “你怎么知道用不着?”

    “妈,”儿子范丹林从外间屋进来,风趣地说,“你主要是没个电子计算机。要不,你就可以把你成百上千次的思想总结都输入进去存储起来。一旦要用,一提取就出来了。”

    “你也来气我。”

    范丹林诙谐地一笑:“妈,我可不想气你。我是怕你和姐姐吵架太认真,怕你生气。”

    “人就是要认认真真地活着。都像她那样随随便便混日子行吗?”

    母亲这句话刺激了范丹妮。“我混我乐意,我随便我乐意。”她急步穿过门厅,拉开大门就往外走。

    林虹走进了单元门。

    这是一片陈旧的、形状单调划一的宿舍楼群。呆板,毫无变化和生气,凝聚着建造年代的审美意识和哲学思想。这是其中一幢同样单调的楼房。一个个或明或暗的灯窗,隐隐照亮着一个个堆满什物的阳台。阳台的堆积是房间拥挤的表象。

    这儿,她小时候来过。门口几棵柳树依旧,只不过小树变成大树了。都要变的。楼会老,树会老,人会老,亿万年寿命的恒星也会老。

    这又是一个呆板的、灰沉沉的单元门。说门,只有一半。左边一扇门歪斜地扭着长脸。右边只看见门框,看见合页留下的槽印和螺丝钉眼。楼门内拥挤不堪地堆满了自行车。真不知明天早晨人们怎么推出来。像是一篓相互绞缠的螃蟹。一盏昏黄的灯,照着肮脏的、白灰脱落的墙。左右高提着旅行袋,来回扭动躲闪着,从自行车夹缝中穿过。楼梯上也放着自行车,很巧妙地把脚蹬子挂在楼梯扶手的铁栅栏上,一辆辆车就翘首而立了。人人都是利用空间的能者。楼梯拐弯,一垛堆得老高的落满尘土的什物。又拐弯,又一垛落满尘土的什物。一个破木箱上还有着十几年前贴得发黄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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