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着整个房间。
她是个很容易被热闹场面刺激得兴奋起来的姑娘。
房间很大,像个大教室。门口靠墙竖放着一张收叠起来的乒乓球桌,想必这里原来是主人的乒乓球室。外面最靠门的地方是舞池。往里房子中间处,放着两排共六张小圆桌,靠墙放着两个东芝牌大冰箱,一个酒柜。人们热热闹闹围坐在圆桌旁,有人是刚刚舞罢,汗漉漉的,边说笑着,边打开冰箱酒柜,自取自酌着冰镇啤酒、汽水、柠檬汁、可口可乐,或者喝咖啡、浓茶,桌上放着各种高级香烟和五颜六色的奶糖。
“来,咱们坐这儿。”顾晓鹰边招呼着小莉,边把几张钞票塞进冰箱上的一个木制信箱里。小莉疑惑不解地看看哥哥。“来客每人自动交钱,这是一通宵烟茶冷饮的开销。”顾晓鹰指着桌上的吃食说,“自己要什么拿什么。”
“有意思。”小莉快活地笑了。
这个周末聚会太有色彩了。她双手理了一下头发,左顾右盼地坐下了。
“看录像吗?”顾晓鹰给自己和小莉咕噜噜倒上两大杯冰镇啤酒,抬手往里面指了指。小莉这才来得及看了看房间最靠里的所在。那儿气氛比较平静,靠墙的录像机里正放映着一部美国西部片。人们大多并没有专注地看它,而是三五成堆地围着一张张小圆桌谈论着,时而漫不经心地瞄一下屏幕。
靠录像机最近的一桌,嗓门挺大,感情比较奔放,他们正在谈论中国当前的文艺:“一提现代派文艺就紧张得不行,凡是没听说过的就是异端,现在的文艺政策还是太禁锢。”“要现实点。我看中国现在这政策相当可以了。这样稳定上十年,中国肯定会出比肖洛霍夫伟大的作家。”
在他们旁边的一桌,正谈论政治方面的情况。
“你去体改委谈得怎么样?”
“今天他们临时开会,没谈成。”
“你们区委现在可是上了一批老三届吧?”
“是。”
靠近小莉的一桌,有两个人正谈着从外地调回北京如何解决户口的问题。
“我有个同学,老丈人在市公安局,我帮你托托他。”
“干托?要不要给他丈人意思意思?”
“不一定要。他这个女婿面子相当大,娶的独女。”
此外,就沸沸扬扬听不清了。
在一片营营嗡嗡中,满耳充盈着交叠凌乱的言语和事情:考电大,混文凭,找安徽保姆,谁当了部长秘书,国际旅行社最近要聘导游,服装展销挤破头,某报社副总编因为桃色事件被撤职,某某导演的风流韵事……
小莉四顾不暇。“哥,这个周末俱乐部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呀?”她啜着冰凉沁脾的啤酒,兴致勃勃地低声问顾晓鹰。
“就是想跳就跳,想聊就聊,想看就看,没什么主要的。”顾晓鹰的目光一直盯着一个正在跳舞的三十多岁的女子。她腰身纤细,穿着件米黄色连衣裙。
“那它算什么呀?”小莉追问道。
“算什么也行,舞会、沙龙。”
“主要谈什么呀?”
“想谈什么谈什么。来这儿谈政治的有,谈哲学的有,找舞伴、找情人的也有,想打听上层小道消息的也有,还有想托人调工作的,给小孩儿找托儿所的,干什么的都有。反正你来这儿,各取所需,这儿给你提供一个社交场合。你要说它是个思想交易所,信息交易所,关系交易所都行。”
“来的人都是哪儿的?”
“说不清。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七连八串,什么都有,三教九流。”
“谁都能来吗?”
“也不是。这只有一个人能说清楚。”
“谁?”
“凌海。”
小莉顺着顾晓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