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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转过头看见他,眼里立即露出一种羔羊般的怯惧。她恭顺地慢慢直起身子,垂下眼。

    “到我房间来吧。”凌汉光犹豫了一下,温和地说。

    “我还要扫院子。”小兰低着头小声道。

    “来吧,把我房间先收拾收拾,刚才来过客人。”凌汉光含着不可违抗的威严说罢,就走进小楼。

    他在写字台前的转椅上坐下,刚点着烟,小兰就踏着地毯像片落叶似地静默无声地走了进来,低眉垂手站在门口。

    “您让我收拾什么?”她声音很低很细。

    “噢……明天你陪我一块儿钓鱼去吧?”凌汉光在灯光下打量着小兰。

    小兰怯惧地看了看凌汉光,连忙说:“我明天还要上班。”

    “怕什么?”

    “我不,不……”因为惶恐,小兰在微微发抖。

    凌汉光看着她。小兰是苗条的、娇小的,整个身体羔羊般绵软柔顺。汗水正沿着她耳根流下来,她的耳轮,她的脖颈,她的微露的锁骨,都被汗濡湿了。她好像比过去瘦一些了。

    “不要紧,请个假怕什么?”凌汉光小声说。

    “不,不,我再也不……”小兰咬紧嘴唇说,“您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没有的话,我走了。”

    “先别急着走,我有一样东西送你。”凌汉光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表盒。

    “不不不。”小兰抖得更厉害了。

    “怕什么?又没人知道是我送你的。”

    不不,我不要。”小兰像个可怜的小羊羔,害怕地后退着。

    这时门开了,凌汉光吃惊地抬起头,窘困地呆住了。面前站着横眉冷目的妻子。凌汉光肉嘟嘟的下腭哆嗦了一下。他对这个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胖胖的后妻很有些惧怕。她阴沉莫测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情景,几秒钟难堪的沉默。

    “没事我走了。”小兰低着头慢慢往外转身。

    “噢,有事我再叫你。”凌汉光不自然地说。

    小兰影子一样无声地走了。

    妻子冷冷盯视着凌汉光:“哼……等会儿我再来找你算账。你等着!”

    妻子从牙齿缝里把话挤出来,砰地一摔门走了。

    凌汉光泄气地瘫软在椅子上。这个和他结婚不到二十年的后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目光混浊恍惚,冷漠地缓缓扫视着房间。房间很大,灯光显得昏暗,到处是令人窒闷的阴影。沙发,茶几,大衣架,书柜,屋角靠着、挂着的各种各样的钓鱼竿,卷成一束垂下的紫红色丝绒窗帘,绿沉沉的地毯……一切都是死气沉沉,难耐的寂寞。

    他的目光在写字台上停住了,凝视着。一枝粗大的特号六棱红蓝铅笔。他最爱用这种特大号的红蓝铅笔。过去,这枝红蓝铅笔总在案头上压着一摞摞机密文件。他行伍出身,不通文墨,不喜欢读书看报,却爱用这枝粗大的红蓝铅笔批示各种文件,签很大很粗的名字。那常常使他感到一种号令千军、权柄在握的派头和气魄。

    现在,这枝粗大的红蓝铅笔只压在几张每个老百姓都有权看的普通报纸上。

    他腮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抖了抖,慢慢伸手拿过那枝红蓝铅笔,眼睛阴冷地眯着,手一用力,把铅笔撅断了。

    小莉同顾晓鹰一踏进房间,就进入了一个喧嚣的境界。色彩扑眼,声浪扑耳,热气扑面。眼前的这伙人正在跳迪斯科,令人兴奋的强烈节奏。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晃过,男人的裤子、女人的裙子在纷乱地甩荡着,手在转圈挥舞,腰在左右扭动,人在交叉旋转,空气中充满着热腾腾的汗气。两台落地风扇嗡嗡摇着头从两个方向吹来。有人从面前舞过,一边打着榧子一边笑着和顾晓鹰打招呼。顾晓鹰一一致意。小莉跟着哥哥让开跳舞的人群往里走,同时饶有兴致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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